焊枪的火花刚熄灭，警报便骤然响起。红色警示灯在墙上急促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像是铁锈与雨水混合后的腥涩。
季延抬头看向仪表，“方舟”正滚动更新数据。屏幕浮现一行字：【病毒孢子活性增强，扩散速度每分钟提升百分之五】。
他冲向控制台——刚才那一击只切断了外部供电，主机仍在运行。进度条缓慢爬升：【全球传播协议：81%】。
“不能让它继续。”他低声说。
白幽倚靠在墙边，左手紧握短刀，右肩衣料已被鲜血浸透。她咬牙站直身体。弓已断裂，箭矢耗尽，只剩下这把小刀和满身伤痕。
阿澈蜷坐在角落，木牌贴在胸口，双手剧烈颤抖。方才那一次爆发几乎抽空了他的力气，但他终究没有倒下。
陈默站在培养舱前，手指按在戒指上。他的脸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似有异物蠕动，如同虫豸在皮肉间穿行。他张口说话，声音已然改变：“你们阻止不了结果。”
话音未落，头顶的容器突然裂开，一道细缝迅速蔓延，绿色雾气从中涌出。
季延瞳孔一缩。“这些不是容器……是孵化舱！”
他扑上前拆开墙板，用力拉开金属盖。后面赫然排列着密封罐，每个罐中都漂浮着人形胚胎，管线如藤蔓般连接至主机。
屏幕上再次弹出信息：【神经同步完成度78%，目标城市：七号、九号、十一号基地市】。
“你早有预谋。”季延盯着陈默，“不只是这座城市，你想让所有基地同时沦陷。”
陈默轻笑。“这不是沦陷，是进化。旧世界早已腐朽，我们才是未来。”
说完，他按下按钮。所有密封罐瞬间炸裂，毒雾喷涌而出，顷刻间弥漫半间实验室。
白幽屏息，一把将阿澈拽到身后。雾气触碰到她的刀刃，发出“滋滋”声响，刀锋迅速变黑。
“有毒！”她低喝。
季延迅速脱下夹克，撕成三块布条。“捂住口鼻，别吸入。”
三人用布遮住面部，但毒雾越来越浓。地面泛起绿斑，仿佛被腐蚀出点点坑洼。
“必须摧毁主机。”季延紧盯中央核心，“否则病毒会通过通风系统扩散全城。”
白幽摇头：“你靠近会被缠住，刚才的触手只是开始。”
她说得没错。陈默戒指延伸出的新丝线正在空中游走，宛如毒蛇搜寻猎物。
季延低头看表，“方舟”忽然震动——它锁定了主机的能量节点：一个位于主机背面下方、闪着红光的插槽。
“有办法。”他说，“但需要有人引开他。”
白幽没说话，默默向前迈了一步。
“我来拖住他。”她攥紧刀柄，“你去动手。”
“不行！”阿澈突然喊出声，“你会死的！”
白幽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上，谁上？”
她纵身冲出，刀光一闪，斩断扑来的触手。黑色液体溅上脸颊，灼痛让她皱眉，却未停步。
陈默冷笑，挥手释放更多丝线。白幽左闪右避，接连砍断攻势，动作却逐渐迟缓。
季延趁机贴墙绕至主机后方。他摸到接口，发现是老旧式插槽。
“方舟能接。”他摘下手表，迅速连接。
屏幕跳出提示：【检测到高危程序，是否强制中断？】
他毫不犹豫点击确认。
主机嗡鸣一声，紫色光芒转弱。所有培养舱停止运转，管线纷纷脱落。
“不！”陈默怒吼，转身扑向季延。
一根粗壮触手横扫而来。季延来不及拔下“方舟”，只能侧身闪避，手臂仍被擦中，火辣作痛。
白幽见状，拼尽全力跃起，一刀刺入陈默肩头。刀卡住了，她拔不出来，整个人悬挂在上面。
“快！”她嘶哑喊道。
季延趁机拔出“方舟”，扣回手腕。他抓起焊枪，狠狠砸向主机核心。
金属碎裂声炸响，主控屏爆出火花。灯光尽数熄灭，唯有应急红灯还在闪烁。
就在此时，阿澈突然尖叫。
季延回头，只见男孩抱着木牌瑟瑟发抖。那些破裂的培养罐竟开始震颤。
蓝光自木牌爆发，席卷整个空间。残余触手疯狂抽搐，陈默惨叫跪地，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血肉模糊的躯体。
“这力量……不属于你……”他喘息着，“它是……钥匙……”
话未说完，最后一根触手断裂。主机彻底瘫痪，屏幕上最后一条信息定格：【传播协议中断】。
季延松了口气，以为一切结束。
但他错了。
天花板通风口猛然喷出大量毒雾，比先前更浓，颜色更深。墙面金属板鼓起气泡，地面裂开细缝，绿色液体缓缓渗出。
“方舟”发出急促警报：【二级病毒泄露，环境耐受时间：十二分钟】。
“怎么会？”季延瞪大双眼。
阿澈虚弱回应：“我……我不是想引爆……但它自己反应了……”
原来木牌释放的蓝光触发了隐藏机制。主机虽毁，底层程序仍在运行，因能量冲击，剩余病毒提前全面释放。
整座塔楼开始晃动。外面传来呼喊声——毒雾已经开始外泄。
白幽靠着墙缓缓滑坐，脸色发青。“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季延没有回答。他走到主机残骸旁翻找，在一堆烧焦零件中摸出一个小装置——红色按钮，连着一根导线。
手动引爆器。
只要按下，塔楼核心能源便会爆炸，高温足以焚毁全部病毒。但最近的安全通道远在三层之外，没人能在十二分钟内带着伤员逃出生天。
他握着引爆器伫立良久。
白幽望着他。“你还犹豫什么？”
“如果按下，我们都得死。”他说。
“不死，就是全城死。”白幽冷笑，“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阿澈慢慢爬过来，握住他的胳膊。“季延哥……我不想再逃了。这一次……我们一起守住。”
季延低头看他。孩子满脸是汗，嘴唇发紫，却仍努力笑着。
他闭上眼，三秒后睁开。
将引爆器塞进阿澈手中。“如果我倒下，你来按。”
然后弯腰扶起白幽。“先找路出去。活着才能守护。”
三人踉跄走向门口。毒雾愈发厚重，呼吸艰难。季延用焊枪撬开防火门，走廊尽头出现一段通往高层的楼梯。
“顶楼可能还有净化系统。”他说，“‘方舟’刚才提示过信号源。”
他们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陈默还活着。他半边身体腐烂，另一只手抓着碎片，口中喃喃：“周崇山……不会结束……”
季延没有回头。他扶着白幽继续前行，步伐坚定。
楼梯间一片漆黑，唯有顶端透出微弱光线。阿澈紧紧攥着引爆器，指节泛白。
踏上第三阶时，季延忽然停下。
他听见上方传来动静——金属摩擦声，像是机器正在启动。
抬头望去，通风管道的盖子正缓缓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