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京城的菊花正开得热闹,一辆不起眼的骡车从南门悄悄驶入,停在了城郊的一座尼姑庵外。林辰从车上下来,换上了一身僧袍,脸上还粘了些胡须,乍一看竟像个云游的僧人。
“这‘静心庵’是我母亲生前常来的地方,主持是个可靠的人。”柳轻烟也换了身素衣,扮作上香的居士,“你先在此处落脚,我去打探消息,等时机成熟,再带你见皇上。”
林辰点头,看着柳轻烟的马车消失在巷口,心里有些忐忑。这三个月来,他与柳轻烟一路北上,避开了数次追杀,也渐渐了解到柳家内部的矛盾——柳轻烟的父亲原本是柳家的长子,因反对皇后干预朝政,被诬陷通敌,郁郁而终,柳轻烟也因此对皇后一脉恨之入骨。
静心庵的主持法号“慧能”,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尼,见了林辰,只是淡淡道:“施主既来避世,便该心如止水。庵堂后殿有间禅房,施主自便吧。”
林辰住进禅房,每日除了打坐,便是整理那些抄录的证据。柳轻烟每隔几日会来一次,带来京中的消息:沈明轩已升任户部侍郎,权势更盛;皇后的侄子柳承宇接管了京畿盐务,行事比沈明轩更张扬;而张御史,据说被关在天牢里,至今生死未卜。
“皇上最近身体不适,朝政多由皇后和几位重臣打理。”柳轻烟压低声音,“我托人打听了,皇上对盐案并非一无所知,只是碍于皇后情面,才暂时压着。若能让皇上亲眼看到证据,或许还有转机。”
“如何才能见到皇上?”林辰问道。
“下月十五是太后的寿辰,宫里会举办祈福法会,静心庵的慧能大师会被请去诵经。”柳轻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到时候,你扮作大师的弟子,混进宫中。”
林辰有些犹豫:“此法太过冒险,一旦被识破……”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柳轻烟打断他,“皇后和沈明轩以为你早就死在了江南,绝不会想到你敢混进宫里。这是唯一能绕过他们,直接面圣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林辰跟着慧能大师学些基本的佛法礼仪,倒也像模像样。慧能大师似乎对他的身份早有察觉,却从不多问,只是偶尔在他打坐时说一句:“世间因果,皆有定数,强求不得,亦逃避不得。”
十五这天,天还没亮,宫里的马车就来接慧能大师。林辰扮作随行的小僧,低着头跟在后面,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宫墙高耸,朱门厚重,每过一道门,都要接受侍卫的盘问,林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慧能大师声望颇高,侍卫们只是草草检查便放行了。
祈福法会设在御花园的佛堂,香烟缭绕,诵经声不绝。林辰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在搜寻皇上的身影。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太监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林辰跟着众人跪地行礼,偷眼望去,见一位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面容憔悴,眉宇间带着疲惫,想必就是当今皇上。皇后跟在他身边,珠光宝气,笑容温婉,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众人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法会进行到一半,慧能大师被请去给太后讲经,林辰趁机溜到佛堂后院,按照柳轻烟的嘱咐,往皇上的御书房方向走去。宫道两旁的侍卫不少,他借着假山和花丛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穿行,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就在快要抵达御书房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站住!你是哪个庵堂的僧人?”
林辰回头,见是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面容与沈明轩有几分相似,想必是沈家的人。他定了定神,双手合十:“贫僧来自静心庵,奉大师之命,送些经文给公公。”
“经文?”男子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扯掉他的胡须,“林辰,别来无恙啊!”
是沈明哲!林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更没想到他竟然醒了过来。
“你以为装死就能躲过一劫?”沈明哲的眼神带着怨毒,“要不是你,我怎会被大哥暗害,躺了这么久?”他高声喊道,“快来人!钦犯林辰在这里!”
侍卫们闻声赶来,将林辰团团围住。林辰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反而冷静下来:“沈明哲,你大哥与皇后勾结,垄断盐务,害死你我亲人,你还要助纣为虐吗?”
沈明哲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就在这时,柳轻烟带着皇上和皇后匆匆赶来。“皇上,您看,臣妾就说这林辰贼心不死,竟敢混进宫里!”皇后指着林辰,语气带着得意。
皇上看着林辰,又看了看沈明哲,眉头紧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林辰挣脱侍卫的束缚,从怀里掏出抄录的证据,“臣有沈家与柳家勾结,垄断盐务、盘剥百姓的证据,请皇上过目!”
皇后脸色一变,厉声道:“拿下这个欺君罔上的逆贼!他手里的定是伪造的东西!”
侍卫们刚要上前,沈明哲却突然挡在林辰身前:“皇上,臣可以作证,林辰说的是真的!臣就是因为发现了大哥和柳家的秘密,才被他们暗害,差点丢了性命!”
皇上愣住了,接过林辰手里的证据,越看脸色越沉,双手捏得证据纸哗哗作响。皇后慌了,想要辩解,却被皇上冷冷打断:“皇后,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后脸色惨白,瘫倒在地。沈明轩闻讯赶来,见此情景,知道大势已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辰看着这一切,心里百感交集。他终于为母亲报了仇,也让那些盘剥百姓的蛀虫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他没想到,最后帮他的,竟然是曾经的“敌人”沈明哲。
慧能大师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不远处,双手合十,低声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皇上将证据交给身边的太监:“传朕旨意,将沈明轩、柳承宇打入天牢,彻查盐务一案!释放张御史,官复原职!”他看向林辰,“你叫林辰?”
“是。”
“你既为沈家后人,又揭露了此案,功过相抵。”皇上沉吟道,“朕赦你无罪,只是这京城,你怕是不能再待了。”
林辰点头:“臣愿回江南,做个普通的药农,了此残生。”
皇上笑了:“也好。赐你良田百亩,就在扬州府,让你能继续造福百姓。”
走出宫门时,夕阳正染红天际。柳轻烟站在门口等他,脸上带着笑意:“恭喜你,得偿所愿。”
林辰看着她:“你呢?柳家倒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湖广找李御史,帮他整顿盐务。”柳轻烟眼里闪着光,“我父亲一生想做的事,我来替他完成。”
两人在宫门外告别,一个往南,一个往西,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海中。林辰知道,这场风波终于平息,而他的人生,也将翻开新的一页。或许在江南的某个小村庄,他会再次种起药圃,晒起新盐,像青禾和阿木那样,过着踏实而安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