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华到底也没有留在靖北军中。
而是带着昭王和靖北军,对新皇登基的质疑,回到了京城。
京中又是一番争论。
“昭王反意,昭然若揭!如不尽早防范,恐怕将来不堪设想?”
“天下又不是只有靖北军,多行不义必自毙!昭王又反心,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削藩之论,甚嚣尘上,有谁愿意真的入京勤王?还有,就算能将靖北军赶回北境,谁又知道,下一个进京的,会不会是下一个昭王?”
“借兵之举不可取!当年大唐之盛,如日中天。可一个安史之乱后,借兵回鹘,最终藩镇林立,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什么意思?难道想说,今上昏庸,如那宠幸杨妃,信任奸佞的昏君?”
“你!!我没怎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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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场争论,又变成了朝臣互相攻讦。
新皇每日焦头烂额。
面对如雪片一样飞入京师的奏本和军报,只二三十岁的年纪,竟然双鬓染霜,华发渐起。
当靖北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到了京师城外。
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让坐在皇宫中的年轻帝王,手足无措。
曾经那些能言善辩的幕僚,当初能和二皇子的谋士,斗得你死我活。
但如今面对声势浩大的靖北军,竟一个个沉默了。
“众位爱卿,谁还有何良策,此时,也不必拘泥于小节,尽管说出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
那些本来声量很高的诤臣,此刻就算大骂昭王和靖北军,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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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长公主入宫,不知与新皇说了什么。
只知道,新皇大发雷霆一番之后,最终,下了一个罪己诏。
他昭告天下,自己德行有亏,不配为天下之主。愿意将皇位禅让给昭王,以安天下,平定人心。
第二日,卯时初。
新皇登上城楼,宣布打开城门。
靖北军进京。
五日后,在众臣的三请三让之后,昭王终于黄袍加身,登基为帝,年号昭明。
一月内,各地贺表纷纷呈上御前。
凡是未有贺表之地,待靖北军一到,也纷纷表示:“圣上乃太祖血脉,登位乃天经地义!天下臣民无不欢欣鼓舞,喜极而泣!”
待又收拾了几个不服气的王侯之后,昭王,也就是如今的昭明帝颁布新诏。
自本朝起,王侯爵位,不再世袭罔替,五代之后,不再封爵。
虽然此诏一出,不少王公贵族心中不满。
但奈何手中无一兵一甲,只能在家里唉声长叹,在朝中依旧是皇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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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这一年多来,都在领兵东奔西走。
与叛军交战之后,便去围困京师,继而又进军西北。
有几处羁縻之地,趁着大端朝内乱,想要脱离天朝控制。
但魏渊带着靖北军一到,这些地方又重新纳贡称臣,不敢再有反意。
虽然他东奔西走,十分忙碌,但依旧每日与林青榕保持通信。
只是行军路急,有时候半月也难收一封,有时候一日竟能收到十几封。
他将厚厚一沓信件,放入匣中,随身带着。
日日夜夜,不停翻看。
看完之后,实在想念,就把那只荷包拿出来,放在鼻尖轻嗅。
上面的发香早已消逝,但魏渊却依旧恍如心爱之人,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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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帝登基半年之后,天下大定,九州万方都臣服于新帝。
于是,昭明帝终于下旨,将家眷从涿郡迁往京城。
林青榕和丫鬟们,收拾行囊,都花了将近一月。
樱桃笑道:“夫人终于能和三爷见面了!这都一年多了,再不见面,夫人估计要想疯了!”
林青榕嘁了一声。
“我忙得很,谁想他?是不是啊,小元宝?”
林青榕趴在摇篮前,逗弄着里面的小小女婴,一脸的柔情。
兰夫人在一旁,正帮着做幼童的衣裳,忍不住叹道:“孩子不愁长!眼看就要百天了,也该见见亲爹了!这一年,你辛苦了!”
林青榕笑了笑,喃喃自语道:“是啊,辛苦了……”
到时候,不知道魏渊要给她多少辛苦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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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之前,林青榕决定,将涿郡地生意,全部交给菱歌打理。
菱歌十分激动,握住林青榕的手说:“夫人放心,菱歌定不辱使命!”
她又回了一趟林家。
之前,舅父一家被判流放岭南。
他们养尊处优,身体本就不好,又行了杖责,于是,还未抵达岭南,便在路上接连出事。
噩耗传来,林老爷子长叹一声,竟是一言不发。
只剩一个林若竹在家中,抱着林老爷子的大腿,痛哭不止。
林老爷子无动于衷。
虽然她小时候,也欺负过林青榕,但并未犯下什么罪责。
于是,在她跪地痛哭,给林青榕道歉之后。
林青榕托赵凌,帮她相看了一户人家,将她嫁了出去。
经历此事之后,林若竹倒像是改了性子,相夫教子,与夫君安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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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爷子在赵凌的照顾之下,身体竟好转了不少。
虽然镖局已经彻底归于赵凌管着,他偶尔还去瞅上两眼,指指点点,评价一番。
赵凌也不生气,每次都恭恭敬敬地迎接,又安安稳稳地送走。
林青榕每次都哭笑不得:“大哥若是不愿祖父去镖局,又抹不开脸,我去跟他说!”
赵凌却是摇头:“妹子万不可如此!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自小没有父母兄弟,如今能有祖父指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有不愿!”
林青榕叹道:“将祖父托付给大哥,我也就放心了!”
赵凌笑道:“妹子安心进京,若是有时间,我去京中看你。”
林青榕笑道:“是啊,大哥可要常来。毕竟,元宝和舅舅最亲了,是不是啊!”
怀中婴儿咿咿呀呀,应了一声,竟然攥住赵凌的手指,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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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凌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竟一时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元宝放心!以后舅舅一定好好挣钱,壮大林家产业,将来,这些都是元宝的!”
林青榕却哭笑不得:“大哥,你也要抓紧自己的婚事!将来有了子嗣,镖局产业,也能交给他们。”
赵凌却叹道:“我这样的粗人,人家姑娘小姐嫁了我,恐怕也是受委屈……”
林青榕却道:“谁说受委屈?大哥你如今不要太受欢迎好不好!好多人托我问你,是否定了亲事。若是没有,能不能相看一下……
我一问你,你就顾左右而言他!如今,你要老实交代,是不是心有所属了?若是有,不敢跟人说,我做妹子的,去帮你说!”
赵凌满头是汗,连连拒绝:“不用,不用……”
“什么不用?你心里想的是谁?难道是菱歌?又或者,是哪家的千金?”
赵凌依旧推三阻四。
最终,竟然在林青榕的追问之下,落荒而逃。
林青榕无奈,只得由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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