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这个人,从来不做白费力气的事。
会上的风向一变,他立马察觉出了异样。
易学习怎么会去京州?这人他太了解了。
能力是有的,就是太死板!
不管在哪儿干,都是一根筋到底。
不论对方是谁,职位多高,只要不合规矩,他就敢当场翻脸。
当年在吕州,一待就是二十年,多少领导想拉他一把,结果呢?
全都被碰了一鼻子灰。
这样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儿,突然被派到京州——
祁同伟光是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而眼下公安厅递上来的这份申请,让他瞬间明白了背后的用意。
孟德海,是在京海出事后才调入公安厅的,起初祁同伟并没太在意。
可现在,他不得不重新掂量。
京州市证法委书籍这一步棋,明摆着就是要给李达康添堵。
不过吴春林也只是稍作沉吟,便在文件上签下了“同意”二字,随即把材料转送到了省证法委。
山水庄园依旧清幽雅致。
祁同伟刚踏进门,就听见一道尖细嗓音在抱怨:
“小琴啊,怎么这儿的外教全跑光了?
我还没好好进修呢,怎么人就没了?”
说话的是陈清泉,此刻他真是心痛难当。
好不容易再来一趟山水庄园,结果那些“老师”一个都不剩了。
今天他是特意约了祁同伟过来,就想谈谈这事,可一进门,整个人都懵了——人去楼空。
没人也就罢了,更让他心慌的是,整个园子似乎也换了主人。
只有后面的别院还住着高小琴,他这才稍稍安心。
可心里还是打鼓:要是高小琴真出了事,那自己还能有好果子吃?
他在庄园里“学外语”的次数可不少,要是哪天被人抖出来,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幸,他还见到了高小琴。
作为如今山水集团的实际掌舵人,她足够聪明。
干脆利落地把集团其他产业全部脱手,只留下这座祁同伟钟爱的园子。
其余资产,一股脑打包卖给了大陆集团。
王大陆也乐得接手,价格划算得很。
高小琴毫不纠结,反正是别人的钱。
交割完之后,她便彻底隐退,每日喝茶、健身,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像一块守候的石头,静静等着祁同伟归来。
但她从不主动打扰,她懂。
现在的祁同伟正处巅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麻烦,安守本分。
偶尔在他疲惫时,给他片刻宁静,这就够了,再无所求。
今天陈清泉来了,她反倒有些高兴。
倒不是冲着他,而是因为祁同伟回来了。
所以面对陈清泉,她也表现得格外热络,像对待老友一般周到体贴。
毕竟,陈清泉也算旧识,过去没少帮衬她,虽说多半是看祁同伟的面子。
但高小琴的姿态始终无可挑剔。
还没等她开口,祁同伟已经走了进来,笑着接话:
“老陈啊,你这‘学习’的热情还真高。
既然你喜欢,这事简单——
我回头从厅里给你弄份外教名单,上面都有联系方式。
你看中哪个,直接打电话联系就行。”
声音一落,两人连忙起身相迎。
高小琴内心激动万分,却仍克制情绪,嘴角含笑,轻轻走到祁同伟身旁,接过他脱下的外套。
而一旁的陈清泉听了这话,却是暗暗撇嘴。
倒不是他对祁同伟有意见,而是这话实在荒唐。
他脑子又没坏,公安厅的外教名单?
那不就是重点监控对象名录嘛!
个个都是敏感人物,他敢随便联系?
一听这词,神经立马绷紧。
他可不是傻子,上次差点就被设局套牢。
要不是祁同伟及时出手,他早就进去了。
哪还有今天这份清闲日子?
可即便如此,心里还是憋着一股闷气——
以后怕是没法“进修”了。
换谁不难受?尤其是陈清泉这种对“外语”格外痴迷的人,情绪自然低落。
祁同伟懒洋洋地躺进藤椅,伸了个腰。
陈清泉坐在一旁,看着他那份自在劲儿,忍不住叹道:
“我的祁书籍啊,您可真是把我当人才用了。
上次那场外籍罪犯的庭审,我可是硬着头皮顶上去的。”
全是死刑啊,你晓得网上那些人怎么骂我的吗?
刽子手!多少团体都在公开声讨我。
现在倒好,又把告李达康这烫得没法拿的山芋塞到我手上。
您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散泥。
当年高育良书籍都没法把我捏出个样来,您倒是一下子把我当铁打的锤子使了。
这段时间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此刻的陈清泉,心里憋屈得很,真想一吐为快。
他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学点外语、混个安稳日子,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指望了。
至于升官发财?
他连梦里都没敢多想,这些事本来就不该轮到他。
可世道偏偏怪得很——你越不想沾的事,它偏往你怀里塞。
当初被选作高育良的秘书时,他就心凉了半截,硬撑了好几年。
高育良也看透他是块什么料,但为人厚道,便将他安排在法院,图个清静自在。
刚安生没多久,祁同伟却一眼相中了他。
顺手一带,人就被拽了起来。
根本没人问他的意思,直接就开始差遣。
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
别的不提,那几十个外教资源,哪个不是他亲自尝过一遍?否则怎会至今回味无穷。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祁同伟对他的“重用”变了味。
先是调去检察院,坐上反贪局局长的位置。
那可是个肥缺,反贪局一拆,他干脆啥也不干,全甩给别人去做。
自己每天优哉游哉,跟少妇们聊聊天,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可如今不同了。
自从被拎到高院之后,一天也没歇过。
那位老院长更是甩手掌柜,所有事一股脑儿扔给他。
他当年敢跟高育良说“我就想躺平”,可面对那个老头子?他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那老爷子可是汉东法律圈的老古董,他陈清泉算什么东西?一个无名小卒,敢说半个“不”字?
结果只有一个——成天被人驱使,被压榨得像条狗,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眼前这位祁同伟。
换谁谁能不窝火?
可对于陈清泉这一肚子牢骚,祁同伟压根不在乎。
他太清楚陈清泉是什么人了。
性格懒散归懒散,但本事是实打实的。
哪怕心思不在工作上,论起对法律条文的精通程度,整个汉东也找不出几个能比。
不然当初高育良怎么会挑他当秘书?
如今老院长又怎会动了传位的心思?
靠的就是这份过硬的专业能力。
不管你处在什么位置,只要手里有真本事,谁都拦不住你往上走。
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能力,才是最关键的通行证。
就说陈清泉吧,人品或许不怎么样,可工作起来确实有一套。
正因如此,才被高育良赏识,提拔为秘书,从此迈进了体制的正轨。
哪怕有些私生活上的小癖好,只要有祁同伟在背后撑腰,一路保驾护航,照样能坐上高院副职的位置。
运气确实占了一部分,但最根本的,还是他有料。
要不然,当初在法庭上,他敢说出那句“法律解释权在我这儿”?
底下坐着多少大律师?一个个眼睛都盯着呢。
稍有差池,立马就能把你送上最高法问责。
普通人要是没两把刷子,敢讲这种话?
不过这些,在祁同伟眼里都不重要。
他在乎的只有一点:牢牢攥住法治系统的权力。
只要掌控了这条线,他在汉东说话才有分量。
至于陈清泉在这儿抱怨几句?
在他耳朵里,就跟风吹过一样,不留痕迹。
“老陈啊,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我不是逼你,你要想想,老院长逼不逼你?
这话我要是传到他耳朵里,看他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