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端坐于冥府深处的黑曜石王座,以绝对的理智审视着他所背负的世界。
一个极其微小的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目光穿透冥府的层层壁垒,落在了之前他与莫提斯最终对峙、他挥刀自斩时所在的那片虚空区域。
在那里,两滴尚未干涸的、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泪珠,正静静悬浮。
那是他之前流下的最后泪水。
此刻,在这新生的、渴求着生命力与变量的世界法则滋养下,这两滴冥王之泪,正自发地汲取着周围稀薄的原始神力与逸散的世界本源,开始孕育新的生命。
哈迪斯静静“注视”着这个过程,没有干涉,没有好奇。
新的神明诞生,意味着新的权柄出现,带来新的变量,增加世界结构的复杂性。
他选择了放任自流。
终于,在那两滴泪珠所在之处,神力的光辉达到顶峰后缓缓收敛,显露出两个新生的神只。
先诞生的一位,身形较为高大,面容带着一种天生的沉思与敏锐,他的眼中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求知火焰。
他是普罗米修斯,其名寓意“先见之明”,天生拥有洞察先机、深思熟虑的禀赋。
随后诞生的另一位,则显得稍显鲁钝,行动间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冲动,但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对周遭一切的好奇与不加掩饰的接纳。
他是厄庇墨透斯,其名意为“后知后觉”,象征着事后的反思与经验的积累。
两位新神茫然地环顾四周,最终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哈迪斯的方向。
哈迪斯的目光与他们对视了一瞬,没有任何表示,随即移开,仿佛只是确认了两个神明的诞生。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更紧迫的世界性问题上。
地狱已经建立,复仇女神也已就位。
但流入地狱的罪魂数量,在如今的黄金时代约等于没有。地狱所产生的力量相对于整个世界的能量亏空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世界的复苏需要更庞大的能量流,需要更高效的……“循环”。
他的目光投向了大地。
那片由黄金时代人类居住的沃土,在他的意志影响下,正经历着剧烈的变迁。
熔岩自地脉深处喷涌,勾勒出哈迪斯【熔岩】权柄的炽热痕迹;飓风因大气循环的加速而咆哮,带来【风暴】的雏形;植物在【繁荣】与【腐败】的急速交替中疯长又凋零;【燥热】与【严寒】 在他的引导下交替肆虐,如同冷酷的筛子,考验着大地上的一切生灵。
黄金人类,那最初被神灵所爱、近乎永生的完美一族,在这骤然残酷起来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的灵魂纯净而强大,但他们的存在形式,对于当前需要“效率”和“更替”的世界而言,过于“缓慢”和“低耗”了。
他们需要被“更新换代”。
“把黄金人类全部带来冥界。” 哈迪斯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法令,传递给了司掌死亡的塔纳托斯。
于是,死神那沉默而无可抗拒的身影,开始更频繁地行走于大地。
他并非带来痛苦的杀戮,而是执行一种冰冷的“收割”。
黄金人类在那接连不断的天灾中,其强大的灵魂被塔纳托斯一一引渡,脱离了那已不再适合他们的躯壳。
这些纯净而强大的灵魂并未被投入地狱——他们并无罪孽。他们被直接接引至冥府。
在哈迪斯的意志下,这些黄金人类的灵魂被赋予了新的形态与职责。
他们化作了冥界的“精灵”,一种拥有一定神性、却受冥府绝对约束的存在。
他们协助塔纳托斯引导普通亡魂,帮助修普诺斯维护梦境边境的稳定,辅助赫卡忒点亮迷雾中的道路,甚至参与到初步建立的审判之庭的文书工作中。
他们成为了冥府秩序高效运转的“润滑剂”,以另一种形式,为世界的稳定贡献着力量。
冥府因他们的加入,变得更加井然有序,亡魂的流转效率显着提升。
“一切黄金皆是财富,一切财富尽归地下。”
黄金人类的尸体被【腐败】的力量分解,他们由土地孕育,也理应回馈大地。
从世界的宏观角度来看,这不过是优化与更新。
然而,有些个体并不这样认为…
大地上,曾经充满生机与光辉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普罗米修斯与厄庇墨透斯,这两位新生的神只,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离开了冥府,来到了地面。
他们看到的,是被各种天灾反复蹂躏后满目疮痍的景象:焦黑的土地,断裂的山脉,枯死的森林。
厄庇墨透斯看着这一切,眼中充满了同情与不忍。
而普罗米修斯,他的“先见之明”让他看到的更多。他看到了这连绵天灾背后那冷酷的、属于冥府的意志痕迹;
一种强烈的情感——混合着对弱小者的怜悯、对无情法则的质疑,以及一种或许源于其诞生根源的、想要为未来播种希望的使命感——在他胸中汹涌澎湃。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混合着灰烬与泪水的泥土,目光穿透眼前的荒芜,仿佛看到了遥远未来可能绽放的文明之火。
“这不应该是他们的终点……” 普罗米修斯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站起身,望向那高悬于天际、却仿佛遥不可及的太阳车,又望向幽暗深沉、法则森严的冥府方向。
普罗米修斯握紧了手中的泥土,仿佛握住了未来的种子。他看向身旁仍处于茫然与同情中的弟弟厄庇墨透斯,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