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铁骑叩关
杨延昭争夺横山的战略方略,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西线激起了滔天巨浪。石普、李士彬得令后,迅速摒弃了以往被动分守的旧策,西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以一种新的、更具攻击性的姿态运转起来。
精锐被从各个堡垒寨栅中抽调出来,迅速集结。以石普亲自率领的延州兵团和李士彬指挥的保安军兵团为核心,两支人数均超过万人的机动力量,如同两只攥紧的铁拳,不再理会边境线上那些零星的骚扰,而是义无反顾地开进了地形复杂、蕃汉杂处的横山地区。
他们的目标明确:寻找西夏军的主力集结地,拔除其在横山的重要据点,并以雷霆扫穴之势,清除那些反复无常、暗中通夏的蕃部,震慑人心。
战争的形式骤然改变。不再是小股部队的偷袭与反偷袭,而是变成了正规军团在复杂地形下的扫荡与攻坚。
初春的横山,积雪尚未完全消融,道路泥泞难行。但西军将士憋着一股被骚扰已久的恶气,士气高昂。石普老成持重,用兵稳健,步步为营,每至一处险要,必先扎稳营盘,广布斥候,然后才向前推进,如同巨蟒缠身,缓慢而致命。李士彬则悍勇依旧,虽失一臂,却依旧冲锋在前,他率领的部队多由金明寨旧部和悍勇士卒组成,攻势凌厉,专挑西夏军防守薄弱处猛打猛冲,如同出鞘的利剑。
短短半月之内,西线战报频传:
“石将军部攻克夏军在无定河上游的重要据点‘黑水寨’,斩首四百,俘获牛羊马匹数千!”
“李将军部奔袭百里,于‘野狼谷’设伏,重创西夏一个试图绕后的两千人骑兵队,阵斩其统军将领!”
“我军于‘白于山’北麓筑新城‘定戎寨’,驻兵两千,控扼东西通道,夏军数次来攻,皆被击退!”
捷报如同春风,吹散了西军头顶的阴霾。主动出击的效果立竿见影,西夏军那种来去自如的嚣张气焰被狠狠打了下去,其分散骚扰的部队,在宋军重兵集团的扫荡下,要么被歼灭,要么仓皇逃回西夏境内。横山地区亲宋的蕃部见状,信心大增,纷纷提供向导,输送粮草,甚至派出族中勇士协同作战。而那些摇摆的部落,则变得噤若寒蝉,不敢再与西夏暗中往来。
然而,李元昊绝非易与之辈。在经历了初期的措手不及和几次失利后,他迅速调整了策略。他意识到,宋军这是要跟他争夺横山的根本,绝不能再以骚扰应对。他立刻收缩了分散的兵力,同样集结起数万精锐,由其心腹大将野利遇乞统领,开进横山,试图与宋军进行正面决战,一举击溃石普和李士彬的兵团,重新掌握主动权。
与此同时,一场针对宋军新建堡垒的残酷攻防战,在“定戎寨”爆发了。李元昊投入了包括“铁鹞子”重骑和“泼喜”旋风炮在内的精锐,日夜不停地猛攻这座卡在他咽喉要道上的新兴堡垒。守军虽拼死抵抗,但兵力悬殊,寨墙在旋风炮的石弹轰击下岌岌可危,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石普和李士彬的大营。
西线战事,瞬间升级,从扫荡战演变成了决定横山归属的主力会战和关键据点的生死存亡之战。
消息传回定州,杨延昭立刻召集幕僚与将领议事。
“太师,西线战事吃紧,定戎寨危在旦夕!石、李二位将军虽勇,但面对西夏主力,恐难速胜。是否按原计划,调‘掠火骑’西援?”杨延光急切地问道。
杨延昭盯着西线地图,目光在定戎寨和野利遇乞主力集结的位置之间来回移动。他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决断。调“掠火骑”西援,可以增强西线机动突击力量,或许能解定戎寨之围,甚至配合石、李二人重创野利遇乞。但风险在于,北疆本部的机动精锐被抽走,万一耶律隆庆趁机南下……
“不。”良久,杨延昭缓缓吐出一个字,让众人都是一愣。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耶律隆庆不是李元昊,他不会轻易被西线战事完全吸引。我们若将‘掠火骑’主力西调,北疆门户洞开,风险太大。”
“那定戎寨……”杨延光忧心道。
“定戎寨必须救,但不能只靠西线现有的力量,更不能因此动摇北疆根本。”杨延昭断然道,“传我命令!”
“第一,令石普、李士彬,暂缓与野利遇乞主力寻求决战。以一部精锐牵制夏军主力,另遣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快速部队,携带强弩劲弓,不惜代价,驰援定戎寨!告诉他们,守不住,提头来见!”
“第二,”杨延昭看向杨延训,“三哥,你的‘掠火骑’,抽调两千最精锐者,由你亲自统领,即刻出发,星夜兼程,西进支援!但不是去定戎寨硬碰硬,你们的任务是发挥机动优势,绕过主战场,深入夏军后方,袭击其粮道,焚其草场,佯攻其兵力空虚的边境城寨!我要你让野利遇乞首尾不能相顾,让他知道,我大宋的骑兵,也能在他西夏境内来去自如!”
围魏救赵!众人立刻明白了杨延昭的意图。这是要将战火引到西夏境内,逼迫野利遇乞回援,或者至少分散其兵力,从而缓解定戎寨和西线正面的压力。
“哈哈!好!这才痛快!老子早就想看看西夏人的后院长什么样了!”杨延训兴奋地摩拳擦掌。
“第三,”杨延昭最后看向杨延光和王贵,“四哥,你坐镇定州,协调各方,尤其盯紧北线辽国动向。王贵,你的‘锐士营’,向西线倾斜资源,加强对野利遇乞军情报的刺探,尤其是其粮草囤积点和行军路线,及时提供给杨延训部。同时,在辽国那边,不能放松,我要知道耶律隆庆最新的任何异动!”
“得令!”众人齐声应诺,立刻分头行动。
军情如火,命令迅速化为行动。杨延训点齐两千“掠火骑”精锐,一人三马,携带足量箭矢和干粮,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定州,向着西方疾驰而去。这支骑兵队伍,装备着改良后的铠甲和弓弩,士气如虹,他们是北疆最锋利的矛尖,如今要将锋芒指向西方的狼群。
而在北疆与辽国的边境线上,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宋军大规模的兵马西调,哪怕只是两千骑兵,也无法完全瞒过辽国的探马。南京析津府内的耶律隆庆,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报告。
“杨延昭抽调精锐骑兵西援?”耶律隆庆看着地图,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来李元昊那小子,把他逼得够紧啊。”
他麾下将领纷纷请战:“大王,宋军西线吃紧,北疆必然空虚,此乃天赐良机!当立刻发兵,南下定州,一雪前耻!”
耶律隆庆却没有立刻表态。他踱步到窗前,望着南方。杨延昭……这个老对手,会如此轻易地露出破绽吗?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就像上次东进佯攻一样?
他沉思良久,最终下令:“传令前线诸军,加强戒备,多派斥候,深入宋境探查虚实。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本王要看看,杨延昭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铁骑已然叩关,战火在西线熊熊燃烧。杨延昭以一招“围魏救赵”,试图化解西线的危局。而北方的耶律隆庆,则如同耐心的猎手,在黑暗中凝视着猎物,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整个北疆,乃至大宋的西陲,都笼罩在大战的阴云之下,命运的天平,在刀锋与智慧之间,微微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