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的手搭在那本旧笔记封面上，对面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手也搭在桌上，似是在等她许久。
“你终于来了。”女人声音不高，却让人心头一颤。
夏蝉没动，短刃还攥在手里，她脚步轻移，挡在沈微澜前面半步。通风管道的风吹进来，带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闷得人喘不过气。
“你是谁？”沈微澜没后退，也没大声质问，只是盯着她。
“林素蘅。”女人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扣，轻轻放在桌上。铜扣上刻着半朵莲花，边缘磨得发亮，似是被人一遍遍摩挲过。
“你妈妈沈清漪，曾和我在南岭研究所一起研究‘衡气’，整整三年。”
沈微澜瞳孔一缩。她从没听妈妈提起过这个人。
“她说过，衡气不是阵法，而是气息。”沈微澜盯着她，“是呼吸，不是死板的结构。”
林素蘅嘴角微微扬了扬，似是笑了下。
“你记得很清楚。”
她翻开那本笔记，纸页已经泛黄，但字迹清晰。红笔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关于能量流动、材料承受力、植物生长周期的计算。最后一页写着：“三环闭合，方可成器。缺一，则崩。”
“你一直在这里？”沈微澜问。
“二十年。”林素蘅走到墙边，撕下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衡气阵的结构图，但多了一条循环回路，绕着滤芯和植物层转了一圈。“项目被关停那天，我偷偷藏下了数据。后来大楼被封，我就住在地下二层，靠变电站的余电维持设备运转。”
沈微澜没说话，伸手接过图纸。那条回路的走向，竟然和她梦里妈妈画的一模一样。
耳机里传来谢云峥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有进展。”她压低声音，“别进来，等我通知。”
春棠在车里听见了，手指飞快在平板上点了几下，调出基金会的资金明细。她把稳压器和备用电源的报价拖进采购单，点了“紧急支付”。
冬珞盯着监控画面，信号稳定。她把林素蘅的脸截图上传，系统匹配出结果：“南岭环境工程所，首席研究员，档案已封存。”
秋蘅翻着药箱里的试剂瓶，眉头微蹙：“滤芯就剩一套新的，其余都是从旧机器上拆下来拼凑的。”
“够了。”沈微澜把图纸铺在桌上，“我们只试一次。”
林素蘅看着她：“你打算怎么搭？”
“按你说的三环。”沈微澜拿起笔，“能量回路走外圈，滤芯放中间，植物共生层裹在内侧。启动时，先通电，再激活生物层，最后闭合循环。”
林素蘅点点头：“顺序没错。”
夏蝉把短刃插回腰间，从背包里拿出工具箱。螺丝刀、扳手、绝缘胶带，一样样摆开。她没看林素蘅，但也没再拦她靠近设备。
春棠的电话打进来：“稳压器二十分钟到，送货走后门。”
“收到。”沈微澜戴上手套，开始拆主机外壳。
林素蘅蹲下检查电缆接口：“电压不稳，启动容易跳闸，得加缓冲装置。”
“我带了。”秋蘅从药箱底层拿出一个小金属盒，打开是几块晶体，“这是我调的稳流剂，涂在接头处，能扛住瞬间过载。”
林素蘅愣了下：“你还懂材料？”
“我不懂理论。”秋蘅把晶体碾碎，混进导电膏，“但我知道什么不会炸。”
冬珞在平板上建模，把三环结构导入系统模拟运行。第一次，能量溢出；第二次，植物层失活；第三次，循环卡在第七秒。
“第七秒必须闭合。”她抬头，“差0.3秒，整个系统就会崩溃。”
沈微澜盯着屏幕，忽然想起妈妈笔记里的一句话：“七息为轮，轮转则生。”
她拿起笔，在控制板上改了两处接线。
“试试这个。”
林素蘅看着她的改动，沉默两秒：“你妈……真的教过你？”
“她教我画画。”沈微澜拧紧最后一颗螺丝，“说山水有气，气要活。”
设备终于组装好了。主机是用旧机箱改的，外壳坑坑洼洼，滤芯闪着银光，内壁贴着几株绿萝和芦荟，裹着营养膜。
冬珞接上检测仪，屏幕上pm2.5和Voc数值红得刺眼。
“污染水样准备好了。”秋蘅把试管放进进水口。
“通电。”沈微澜说。
春棠在车里按下遥控开关。电源灯亮起，机器嗡嗡震动。
第一秒，能量表指针猛地抬起。
第三秒，植物层开始泛出微光。
第五秒，滤芯加速旋转。
第七秒——
警报突然响了！
红灯狂闪，电压剧烈波动。冬珞的平板弹出“能量过载”警告。
夏蝉一把拉住沈微澜：“快关掉！”
“别动！”沈微澜甩开她的手。
就在这时，林素蘅冲上前，手指在控制旋钮上快速调了两格。
机器震了一下，嗡鸣声渐渐低了下去。
数值开始下降。
pm2.5从320跌到150，再到80。Voc从1200降到400，再到90。
三十秒后，两组数据同时稳定在安全线以下。
实验室里安静了几秒。
“净化效率，98.7%。”冬珞盯着屏幕，声音有点发抖。
秋蘅打开主机，取出处理后的水样，滴入试剂。浑浊的液体慢慢变得清澈透明。
“干净了。”她抬头，眼里闪着光，“真的干净了。”
春棠在车里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嘀”地响了一声。她赶紧捂住嘴，眼睛亮得像星星。
夏蝉靠在墙边，手终于从刀柄上松开。她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里有一道旧疤。
林素蘅站在机器旁，手指轻轻抚过外壳上的划痕。
“你妈没说错。”她低声说，“气要活。”
沈微澜没说话。她看着那台破旧的机器，外壳还在微微发烫，绿萝的叶子轻轻晃了晃。
耳机里，谢云峥的声音传来：“成了？”
“成了。”她闭了闭眼，“第一台，成了。”
“我马上进来。”
“等等。”她睁开眼，“让她先说清楚。”
林素蘅听见了，没躲。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等我？你有图纸、有数据，为何不自己做出来？” 沈微澜盯着她。
林素蘅低头，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细绳，上面挂着一块芯片。
“没有启动密钥。”她说，“你妈妈最后留下的，就是这个。只有她的血，或者……她的亲生孩子，才能激活它。”
沈微澜伸手接过芯片。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
“你一直在等我回来。”
“是。”林素蘅点头，“从你妈妈失踪那天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重新点亮它。”
冬珞突然出声：“信号有异动。”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不是外部入侵。”她盯着屏幕，“是机器自己在发信号。频率很弱，但一直在往外发送数据包。”
“发给谁？”夏蝉问。
“不知道。”冬珞摇头，“地址不在本地数据库里，是个空号。”
沈微澜看向林素蘅。
“你没告诉我这个。”她说。
林素蘅脸色变了：“不可能……这功能早就关了。”
“但它现在开着。”沈微澜握紧芯片，“你到底，还藏着什么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