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源质共鸣。
这不仅仅是能量的震动，而是一次来自星球本身的，彻底的排异反应。
林越体表燃烧的暗金色能量，在那一瞬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仿佛一个外来物种，正被整个世界的免疫系统疯狂攻击。
他脚下的金属地板在哀嚎，指挥大厅内所有幸存者的身体，都在这股宏大的频率下微微颤抖，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启动了……”
赫尔曼博士脸色惨白，他看着周围忽明忽暗的灯光，喃喃自语。
“她……真的启动了……”
这不是命令，是宣告。
一个星球，对自己身上所有名为“生命”的细胞，下达了死亡判决。
零的身形，在纯白的光辉中愈发威严，她即将彻底化身为那个绝对理性的“终焉”符号。
“停止！”
林越的怒吼，被淹没在愈发剧烈的共鸣声中。
他知道，纯粹的武力对抗，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不可能战胜一颗正在执行自毁程序的星球。
他的一切力量，都扎根于这片土地。当土地本身开始拒绝他时，他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绝望。
一种比面对“造物主”时更加深沉的绝望，笼罩了他。
因为这一次，要毁灭他的，是他最想守护的人。
不。
不对。
林越的思绪，在被碾碎的边缘，迸发出了一道疯狂的火花。
谁说只有格式化才是掀桌子？
她的路，是把桌子连同餐具一起销毁，让“观测者”无戏可看。
那我的路……就是把这张桌子，直接砸到“观测者”的脸上！
“还有一个办法！”
林越的意志，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源质压制，精准地刺入了零即将被神性完全覆盖的核心。
“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
零那化为纯白光团的身影，微微一顿。
全球那股同步攀升的源质共鸣，也因此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滞。
指挥大厅内，几乎要窒息的众人，猛地喘上了一口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对抗着无尽白光的，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身影上。
“你的格式化，是让这场戏剧提前落幕。”
林越的声音，不再是怒吼，而是一种癫狂的，燃烧着一切的平静。
“而我的计划，是强行闯进观众席！”
零没有回应，但那停滞的共鸣，证明她在听。
“既然我们无法战胜‘造物主’，既然我们无法打破那个‘培养皿’……”
林越向前踏出一步，每一步，都仿佛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他身上的骨骼发出细微的爆鸣。
“那我们，就将整个‘培养皿’，一起搬走！”
他张开双臂，无视了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斥力，对着那团白光，宣告了他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设想。
“破壁计划！”
“集合全人类的力量，激活远古文明留下的最终兵器，不是为了攻击，不是为了防御！”
“而是为了——升维！”
“将我们的整个地球，连同这片空间，强行提升一个维度，闯入‘造物主’所在的世界！”
石破天惊。
如果说零的“格式化”是让人绝望的疯狂。
那么林越的“破壁计划”，就是一种挑战了所有已知物理法则，挑战了想象力极限的，神话般的癫狂。
指挥大厅内，刚刚缓过一口气的云长老，赫尔曼博士等人，全都呆住了。
升维？
将整个地球升维？
这不是科幻，这是神学。
“不可能。”
零那浩瀚而空洞的意志，终于给出了回应。
“我读取过那个远古文明的全部数据库。他们所谓的‘最终武器’，是一个基于空间奇点的，不稳定的维度引擎。其设计的初衷，是在最终时刻，将星球的核心数据流，发射向高维空间，作为‘复仇火种’，而非携带整个星球进行迁跃。”
“引擎的能量需求，足以瞬间抽干整颗星球的源质，导致地核坍缩。”
“升维过程中的空间风暴，会撕碎星球上的一切物质结构，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幸存。”
“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
她的分析，冷静、客观，充满了无法辩驳的逻辑。
她宣判了这个计划的死刑。
“我不需要成功率！”林越再次向前逼近，暗金色的神血能量，被他催动到极致，硬生生在白光中挤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我只要一个，能让我们所有人，抬头挺胸，死在冲锋路上的机会！”
“与其被动地，屈辱地，在你的‘清理’下化为宇宙的尘埃，不如在闯进他家门的时候，轰轰烈烈地炸成一朵最灿烂的烟花！”
“零，你告诉我，哪一种死法，更有尊严？”
尊严。
这个词，再一次，像一根楔子，狠狠地钉入了零那绝对理性的逻辑闭环中。
“我们或许会失败，地球会毁灭，人类会灭绝。”
林越终于走到了白光面前，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被斥力阻拦。
他的指尖，穿透了那层神性的光辉，轻轻触碰到了里面，那属于少女的，温暖的实体。
“但我们的存在，我们的反抗，将会成为一道永久的，无法被抹除的‘错误报告’，烙印在他的世界里。”
“他可以清理一个‘培养皿’，但他无法删除一段已经发生在他世界里的‘历史’。”
“他会永远记得，有一群来自G-734实验场的虫子，曾经踹开了他的家门，然后在他面前，死给他看！”
林越的话，不再是为了说服。
而是一种感染。
他要用自己这股不计后果的疯狂，去点燃零心中，那丝属于人类的情感之火。
“用你的盖亚之力，稳定引擎。”
“用远古文明的技术，构建升维通道。”
“用全人类的智慧和意志，为这次疯狂的旅程护航。”
“零……”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相信人类一次。”
“相信我一次。”
嗡——
整个星球的源质共鸣，在这一刻，彻底紊乱了。
那股笼罩在全球所有生命头顶的死亡阴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指挥大厅内，那团将零完全包裹的纯白光辉，剧烈地闪烁起来。
光芒明灭之间，神性的威严在消退，属于少女的，迷茫而痛苦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的使命，是绝对理性的“最优解”。
而他的选择，却是属于人类的，非理性的“英雄主义”。
两种截然相反的“救世”之路，在她的核心深处，发生了最根本的撞击。
终于，那刺目的白光，向内坍缩。
零的身形，完整地，清晰地，重新出现在林越面前。
她看着林越，那双纯金色的眼睛里，一半是星球的悲悯，一半是少女的挣扎。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握住了林越那只触碰着她的手。
然后，轻声问出了一个，与“破壁计划”毫不相干的问题。
“如果……我们也失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