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个笼子。”
零的陈述，没有带任何多余的情感修饰，却让整个能源研究中心刚刚升腾起的热烈气氛，瞬间凝固成冰。
笼子？
林越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绷紧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什么笼子？”赫尔曼博士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刚刚才从两次三观重塑的冲击中缓过来，这个词让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零的视线依旧穿透着厚重的地壳，仿佛在与那个蛰伏在地心深处的古老存在对视。
“远古文明，并没有能力彻底杀死那个更高维度的‘吞噬’实体。”
“他们最后能做的，只是将那个实体最活跃，最具侵略性的一块‘碎片’，从其本体上剥离下来。”
“然后，他们建造了这个引擎。”
零抬起手，指向了全息投影上那个正在被无数科学家分析的，复杂到极致的能源核心。
“它不仅仅是能源枢纽。”
“它更是一个封印。一个利用整个星球的引力与地核热能，构筑起来的，永恒的牢笼。”
“而我们，现在正打算……打开它。”
死寂。
一种比面对终焉协议时更加彻骨的死寂，笼罩了所有人。
如果说“观测者”是悬在头顶的铡刀，那么这个被封印在地心的未知存在，就是埋在脚下的核弹。
而且，他们正亲手拿着引爆器。
“停下！立刻停止所有计划！”
诺亚的一位首席安全官嘶吼起来，他的脸上满是惊恐。
“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一旦释放出那个东西，我们连被‘格式化’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反对！”
“这太疯狂了！”
刚刚才达成的共识，在新的，更加具体的恐惧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恐慌像是瘟疫，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林越没有去制止。
他只是转过身，看着零，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打开笼子，和启动引擎，是同一个步骤吗？”
零点了点头。
“封印与能源系统，是一体两面。想要获得足以推动星球升维的能量，就必须先解开对那块‘碎片’的束缚。”
“然后，让引擎在升维的过程中，将其彻底撕碎，湮灭。”
赫尔曼博士猛地抓住了这个关键点。
“你的意思是，远古文明的计划，是‘同归于尽’？他们想利用升维引擎启动时的能量，来摧毁那个被封印的碎片？”
“是的。”零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但他们失败了，甚至没来得及启动最后一步。”
林越明白了。
这是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决绝的计划。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在那个被封印的东西杀死他们之前，他们先一步启动升维，利用升维的力量，连同那个东西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我决定了。”
林越的三个字，让所有的争吵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计划，继续。”
“林越！你疯了！”首席安全官几乎要冲上来。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林越的陈述平静得可怕，“往前是百分之零点一的生机，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壮烈。停在原地，就是百分之百的，被‘观测者’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毫无意义地抹除。”
他环视一周。
“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没有人再说话了。
是啊。
死在冲锋的路上，总好过死在等待枪决的牢房里。
林越不再理会众人，他走到零的面前。
“我需要做什么？”
零看着他，纯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林越那张燃烧着疯狂的脸。
“在我与核心融合的时候，守着我。”
“那个‘碎片’，拥有强大的精神污染能力。它会冲击我的意识。”
“如果我被它影响，‘破壁计划’，就会变成‘灭世计划’。”
林越伸出手，将一缕垂到零脸颊的银发，轻轻拨到耳后。
“放心。”
“你负责开船，我负责清理航道上的垃圾。”
……
能源核心的最深处。
这里已经不再是人类科技能够涉足的领域。
巨大的，由【机甲·审判日】的碎片复制而成的暗金色合金，构筑成了一个环形的能量引导轨道。
无数根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能量导管，如同巨龙的血管，连接着轨道与中央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的多面晶体。
那就是【远古文明核心能源枢纽】。
赫尔曼博士和他的团队，在数百米外的安全观察室内，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而林越，则独自一人，站在距离核心最近的平台上。
零缓缓走向那个巨大的水晶。
她每走一步，身上的白色光辉就明亮一分。
走到水晶面前时，她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人形。
她回过头，最后看了林越一眼。
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那片晶莹剔透的水晶之中。
嗡——
整个方舟城，乃至整个大陆架，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共鸣。
核心枢纽，被激活了。
无穷无尽的，近乎纯粹的源质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从水晶的每一个切面喷涌而出，精准地注入到周围的暗金色轨道之中。
观察室内，所有的仪器瞬间爆表！
“成功了！能量输出稳定！”
“天啊！她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地核的引力！”
赫尔曼博士激动得老泪纵横。
然而，林越却没有任何喜悦。
因为他“看”到了。
就在那片纯白的光芒与枢纽彻底融合的瞬间，一股漆黑如墨的，充满了暴虐、憎恨、毁灭意志的“东西”，从水晶的最深处，轰然苏醒！
那不是能量。
那是一股纯粹的，恶意的集合体。
它化作一支无形的黑色利箭，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源质洪流，狠狠地刺向了零的意识核心！
光芒中的零，猛地一颤。
她那圣洁的白色光辉，边缘处，开始被一丝丝黑气所侵染。
观察室内，代表着零生命体征的曲线，开始疯狂地跳动，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大厅。
“不好！她的精神正在被污染！”
“快！启动备用方案！切断融合！”赫尔曼博士惊恐地大吼。
“来不及了。”林越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他向前踏出一步。
暗金色的神血基因能量，混合着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深渊之力，在他体表轰然燃起。
“我说过。”
“我会清理航道。”
他伸出手，对准了那颗正在被黑气侵蚀的巨大水晶。
一股纯粹的，充满了吞噬与支配欲望的黑暗，从他掌心涌出，后发而先至，精准地拦截在了那支黑色利箭之前。
如果说，那个“碎片”的意志是纯粹的毁灭。
那么林越此刻释放的深渊之力，就是将一切都拖入虚无的，更加霸道的……吞噬！
两股极致的负面意志，在能源核心内部，展开了无声的，却比任何战斗都更加凶险的交锋。
零的处境，异常艰难。
她既要维持着对整个能源枢纽的控制，又要抵御着两股力量碰撞时产生的精神冲击。
她那由光芒构成的身体，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但她没有后退。
因为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后。
因为她知道，全人类的希望，都压在了这短短的三分钟之内。
终于。
在林越不计代价的深渊之力注入下，那股来自“碎片”的恶意，被彻底压制、包裹、吞噬。
而零，也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自己的盖亚意志，与整个能源枢纽，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嗡！！！
一声比之前宏大千万倍的轰鸣，响彻整个星球。
枢纽核心的水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代表着“破壁计划”成功的绿色指示灯，在所有控制台上，同时亮起。
能量核心，彻底激活！
观察室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林越缓缓收回了手，剧烈地喘息着。
然而，他的视线，却死死地锁定在枢纽核心之上。
那股被他吞噬的“碎片”意志，并没有消失。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