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炽白、翠绿、灰暗......各种代表着不同规则与信仰的光芒在城市上空，乃至更广阔的天际线上纠缠、碰撞、湮灭，如同一个垂死巨人皮肤下蠕动的丑陋血管。
这是神灵战争的显化，是规则被强行扭曲的哀嚎。
而他，即将投身于这场风暴的心脏。
“害怕了？”身旁传来崈御略带惫懒的声音。
老者不知从哪又摸出了那个朱红酒葫芦，慢悠悠地啜饮着，仿佛他们即将前往的不是决定世界命运的战场，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庙会。
徐舜哲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声音因紧绷而有些沙哑：“没有。只是......有点不真实。”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似普通，却蕴含着能让有序能量失效的“灵虚”之力。“我真的能......毁掉‘奥法斯之脐’吗？”
崈御瞥了他一眼，浑浊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尽人事，听天命。你那‘灵虚’之力，老夫也看不透根脚。说它是‘无’，它却能干涉‘有’；说它是‘道’，却又与常道相悖。拿去撞一撞那劳什子‘神之脐’，成与不成，都是了不得的因果。”
运输机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开始在地面上滑行、加速。
这架飞机是“烬灭之手”压箱底的资产之一，利用了部分从万机之灵势力范围“借”来的反探测技术和塞海赫恩森自身“变革”权能对规则的轻微扭曲，才能在如此混乱的能量场中争取到一线潜行的机会。
但谁都知道，一旦升空，暴露的风险将呈指数级上升。
“坐稳了。”前排负责驾驶的、一位沉默寡言的“烬灭之手”成员低声道。
飞机猛地抬头，冲破低垂的、色彩诡异的云层，将那座陷入战争漩涡的城市迅速抛在下方。
舷窗外，景象变得更加骇人。
不再是局限于一座城市的能量冲突，而是整个大陆，乃至星球尺度上的规则紊乱。
云层被撕扯成怪异的形状，大海之上掀起违背常理的巨浪与漩涡，某些区域的地面甚至隐约透出不属于现实维度的光芒。
七道庞大的意志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虽远隔万里，却通过“奥法斯之脐”这焦点，将他们的力量与规则肆意投射、碰撞，蹂躏着这个世界的根基。
“感觉到了？”崈御放下酒，目光也投向窗外那地狱绘卷般的景象，“这就是‘秩序’失控的下场。哈迪尔想建立他的绝对秩序，其他人想维护或建立自己的秩序，谁也不服谁，那就只好把棋盘都砸烂。”
“所以......我才想毁掉‘奥法斯之脐’。”徐舜哲低声道，“没有了这个焦点，没有了这个强制连接的‘平台’，他们的直接冲突会不会......”
“会不会减弱？或许会。”崈御打断他，“但仇恨已经种下，理念已然冲突。没有了‘奥法斯之脐’，他们可能会在其他地方继续打，用更原始、更血腥的方式。或者......等待下一个‘焦点’的出现。”
徐舜哲沉默了片刻，坚定地说：“但那至少需要时间。而且，失去了‘奥法斯之脐’的能量加持和规则认证，他们的力量会不会受到影响？哈迪尔那种强行融合的状态，会不会因此失衡？只要能造成变数，只要有一线希望打破他现在看似不可战胜的局面，就值得一试。”
崈御呵呵一笑，不再多说，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养神去了。
“还有近两天航程。”
“趁此机会，静心凝神。你那个念头，需要的不只是勇气，更是对‘虚’之本质的极致掌控。稍有差池，未及触及目标，你自身便会被反噬撕碎。”
徐舜哲默默点头，没有睁眼。他知道师爷说得对。
摧毁“奥法斯之脐”？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如同疯长的藤蔓，缠绕了他的全部心神。
它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经历了无能为力的逃亡、目睹了全球性的混乱与牺牲后，在绝望中淬炼出的唯一可能。
他不是为了成为英雄，也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信仰。
他只是受够了。受够了这种被更高层次力量随意摆布、亲友离散、生死一线的感觉。
哈迪尔追求以绝对力量定义新秩序，其他竞争者或扞卫旧秩序，或建立新秩序，但无论哪种，似乎都与他这个“意外”、这个“灵虚”之体格格不入。
飞行在沉默与持续的颠簸中进行。
即便有各种技术加持，穿行在如此狂暴的全球性能量乱流中，也如同怒海行舟，随时可能被一道突发的规则裂隙或能量风暴吞噬。
徐舜哲看到远方天际有一次极其耀眼的光芒爆发，随即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让运输机剧烈摇晃，警报声凄厉响起。
那似乎是圣焰十字的某位强者与哈迪尔力量投影的一次正面碰撞。
就在这时，飞机猛地一阵剧烈颠簸！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警告！遭遇高强度能量乱流！检测到未知锁定信号！”
徐舜哲心头一紧，看向舷窗外。
只见原本正常的云层此刻被染上了不祥的暗金色，如同活物般翻滚着，向飞机缠绕而来！
是哈迪尔的领域力量！他竟然能将影响力延伸到如此高空？！
“哼，阴魂不散。”崈御冷哼一声，并未起身，袖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定住风波的“意”扩散开来，将整架飞机笼罩。
那缠绕而来的暗金色能量流触及这股“意”，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虽然激起剧烈的涟漪，却无法再寸进。
飞机在乱流中剧烈摇摆，但核心却稳住了。
“他发现了我们？”徐舜哲紧张地问。
“未必是精准发现，更可能是广域布防。哈迪尔如今分心多用，既要应对‘奥法斯之脐’的围攻，又要维持全球领域的压制，还能分出力量进行这种程度的拦截，已属不易。”
“不过，这也说明，我们这条路，选对了。不过......”崈御冷静分析，“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真的安全了。”
话音刚落，另一股尖锐、炽热的意志如同利剑般刺破云层！是圣焰十字！他们似乎也将这架闯入禁区的飞机视为了需要净化的目标！
紧接着，翠绿的自然之力、灰色的死寂气息、冰冷的机械波动、晦涩的契约之光......
一时间，飞机仿佛成了众矢之的，被数股隔着万里虚空投射而来的力量余波所包围、挤压！
“他们......他们不是在对战吗？怎么都冲着我们来了？！”徐舜哲感到难以置信。
这些竞争者明明在“奥法斯之脐”打得你死我活，此刻却仿佛默契般地一起针对这架看似不起眼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