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程审判,隔空诛心”的成功,验证了龙渊以神念撬动罪业、实施精准精神惩戒的可行性。然而,逐个处理“神念之网”中锁定的目标,效率低下,且对精神力的持续消耗亦是巨大负担。面对一座近千万人口城市中滋生着的、如同野草般不断冒头的罪恶,他需要一种更具效率、更具威慑力的手段。
“个体审判,终究是小道。”龙渊于静修室内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那丝天道般的神采流转不息,“若要涤荡污秽,需得洞观全局,明察秋毫。一念动,则百罪现形。”
他决定进行一次更大胆的尝试——不再针对某个特定目标,而是借助“神念之网”,对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生灵,进行一次群体性的“罪业扫描”与“标记”。
这并非易事。个体罪业幻境的构建,尚且需要精准定位和深度介入,而群体性扫描,则要求他的神念在维持大范围覆盖的同时,具备极高的信息分辨率和瞬时处理能力,如同在奔腾的江河中,瞬间甄别出每一颗沙砾的细微差别。
他再次沉下心神,将意识完全融入那张笼罩江南市的“神念之网”。这一次,他不再主动去“倾听”或“观看”具体的意念和景象,而是将自身的感知模式调整到一种更加抽象、更加宏观的层面。
他不再关注个体的思维片段和情绪色彩,而是将注意力集中于那些与“恶念”、“罪业”、“因果恶报”相关的、更加本质的“规则痕迹”和“信息特征”上。
“贪婪有其特定的精神波纹……”
“怨恨散发着独特的灵魂毒素……”
“杀意连接着血腥的因果之线……”
“欺诈扭曲着诚信的规则脉络……”
龙渊在心中快速定义和归纳着各种类型罪业的“特征码”。这些“特征码”并非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的、玄之又玄的感应。
当他的神念以这种特定的“频率”扫过整座城市时,奇迹发生了。
在他的意识视野中,原本由无数生命光点和情绪色彩构成的、庞杂混乱的都市精神图景,开始迅速褪去无关的细节,如同被施加了特殊的滤镜。
那些代表着日常琐事、工作压力、学习烦恼、家庭温馨的普通意念和情绪,如同背景噪音般被大幅淡化。
而另一些东西,则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骤然变得清晰、醒目起来!
一道道或深或浅、或粗或细的“罪业之光”,在城市的精神图景上被点亮、标记出来!
贪婪者,其位置亮起污浊的、不断蠕动扩张的暗金色光斑,光斑的大小和浓度与其贪婪的程度和涉及的利益规模相关。
心怀杀意者,头顶悬浮起一道纤细却无比刺眼的猩红色血线,血线的另一端隐隐指向其意图伤害的目标。
正在进行欺诈、盗窃、抢劫等罪行的人,周身缠绕着扭曲的、如同毒蛇般的灰黑色雾气。
而那些身上带着“圣能”残留,意图不轨的潜伏者,则被一种阴冷的、带着亵渎意味的紫黑色光芒所标注,如同皮肤上无法擦除的烙印。
不仅如此,龙渊甚至能大致“读”出这些被标记罪业的“性质”和“程度”。
那个因感情纠纷心生杀机的年轻人,其头顶的血线虽然刺眼,却带着一丝冲动和不稳,罪业尚未彻底凝固。
而另一个隐藏在出租屋内,冷静地擦拭着凶器、计划着入室抢劫的惯犯,其身上的灰黑色雾气则凝实而冰冷,代表着累积的、根深蒂固的恶念。
那几个“圣裔”爪牙身上的紫黑色光芒,则充满了异质的、令人厌恶的规则扭曲感,其罪业指向了对整个文明秩序的破坏。
一念之间,百罪俱现!
整座江南市,所有在此时此刻萌生着显着恶念、正在进行或即将实施严重罪行(在龙渊定义的规则层面)的个体,几乎无所遁形,尽数被龙渊的神念扫描并标记出来。
数量,远超他之前粗略感知时的估计!
仅仅是清晰可辨、达到需要“重点关注”级别的罪业标记,就有近百个之多!这还不包括那些程度较轻、或处于萌芽状态的恶念。
这幅由无数罪业标记点亮的“城市罪恶地图”,带给龙渊的冲击,甚至比之前信息过载时更加剧烈。
这不是信息的洪流,而是赤裸裸的、汇聚成河的恶意之潮!
他看到了光鲜亮丽的写字楼里,道貌岸然者正在进行的权钱交易;
他看到了阴暗小巷中,毒品正在肮脏的手之间传递;
他看到了家庭暴力的阴影笼罩着看似和睦的居所;
他看到了网络上,无形的言语化作利刃,刺向无辜者的心灵……
罪恶,并非仅仅存在于社会的边缘和底层,它渗透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与文明的光辉如影随形。
龙渊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他以“罚恶”为道途,凝聚审判权柄,但直面这如此庞大、如此普遍的罪恶显化,依旧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与……愤怒。
这不再是针对某个具体罪犯的审判,而是直面了整个文明光鲜表皮之下,那涌动着的、根植于人性深处的阴暗面。
“神念之网”微微震颤,反映出龙渊心绪的波动。维持这种大规模的群体性罪业扫描,精神力的消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比维持单纯的感知网络要剧烈数倍。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深处,那新生的、代表着审判规则的力量,正在与这座城市中弥漫的罪业气息产生某种对抗与消磨。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维持着神念的稳定。
标记,已经完成。
接下来,是如何处理的问题。
全部施以“罪业幻境”?且不说精神力和规则之力是否能够支撑如此大规模的精准打击,其中涉及的“量刑”问题就极其复杂。罪业有深浅,恶念有轻重,岂能一概处以“诛心”之刑?
龙渊意识到,“一念之间,百罪俱现”固然强大,但它更像是一个无比精准的“雷达”和“数据库”,为他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信息优势。而如何运用这些信息,以何种方式、何种程度去实施“罚恶”,则需要更加审慎的智慧和更加精细的规则。
他心念微动,将被标记的罪业目标,按照其性质、程度和紧迫性,在意识中进行了初步的分类和优先级排序。
那些即将付诸行动的、危害性极大的恶性犯罪(如谋杀、恐怖活动),列为最高优先级,需立即干预。
那些正在进行中的、造成持续伤害的罪行(如诈骗、暴力伤害),列为次优先级。
那些恶念深重但尚未找到合适机会实施的,以及那些程度较轻的罪业,则暂时观察,或考虑其他引导、警示方式。
做完这一切,龙渊缓缓收敛了“罪业扫描”的神念,只保留了基础的“神念之网”感知和那些被标记的目标追踪。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精神上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更加……冰冷。
他看到了太多隐藏在阳光下的阴影,感受到了太多挣扎在欲望与良知之间的痛苦灵魂。
“罚恶扬善……”他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沉重与复杂。
一念之间,百罪俱现。
这能力的获得,并非终点,而是将他推上了一条更加孤高、也更加危险的权柄之路。
他手握审判之鞭,俯瞰众生罪业。
但这条鞭子该如何落下,才能既惩戒罪恶,又不失公允,不悖人伦?
这将成为他接下来必须直面和解答的,最严峻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