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修室的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试图抚平空间里残留的精神力紊乱。龙渊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周身萦绕着一层微弱的灵光,那是他在竭力梳理耗尽后仅存的神念。阻止两场危机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着他的意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额角的青筋时不时突突跳动,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罚恶”之力变得异常躁动。以往如同温顺溪流般流转的能量,此刻却像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的脏腑传来阵阵隐痛。这不是单纯的精神力透支,而是更深层次的规则反噬——他干预了本应发生的未来,搅动了因果之网,如今这张网正在收缩,将反噬的力量回馈到他的身上。
“咳……”一声压抑的咳嗽从龙渊喉间溢出,他猛地睁开眼,嘴角竟沁出一丝猩红的血迹。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原本清晰的静修室陈设,此刻像是蒙了一层毛玻璃,边缘模糊不清,甚至偶尔会出现重影,就像未来碎片中那些混乱的画面。
这是命运线紊乱的征兆。
龙渊伸出手,试图调动神念感知自身的状态,却发现神念刚一离体,就如同投入乱流的纸船,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碎片。他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清晰地映照自身的因果轨迹,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缠绕、断裂、重组的光丝,这些光丝代表着他被改变的命运可能性,它们相互冲突、相互拉扯,让他的存在本身都变得不再稳定。
“窥视未来,干预命运,果然要付出代价。”龙渊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连接似乎变得松动了,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被未知的力量熄灭。更让他心惊的是,每当他试图再次催动“未来之眼”,脑海中就会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扎刺他的识海,根本无法捕捉任何未来的碎片,只剩下一片混沌的杂音。
他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再次盘膝坐好,试图用《罚恶真诠》的心法平复紊乱的力量。然而,以往百试不爽的心法此刻却如同泥牛入海,那些原本熟悉的口诀在识海中盘旋,却无法引导躁动的“罚恶”之力归于正轨。反而,越是刻意引导,力量的冲突就越是激烈,他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他的神念感知到了一丝异常。
并非来自外部的威胁,而是源于他自身因果线的波动。那些混乱的光丝中,有几条格外黯淡的丝线正在快速消散,而每消散一条,龙渊就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随之流失一分。他瞬间明白,这是被他阻止的“未来”在反向侵蚀他的存在——那些本应在爆炸和桥梁坍塌中逝去的生命,他们的命运被改写,而这份“改写”的代价,正由他这个干预者承担。
“原来如此……”龙渊的眼神沉了下来。他以为阻止悲剧只是付出精神力透支的代价,却没想到因果的反噬如此直接而残酷。他挽救了那些无辜者的生命,却让自己的命运陷入了濒临崩溃的境地,就像用自己的存在去填补被改写的命运缺口。
这种反噬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如同跗骨之蛆,缓慢而顽固地侵蚀着他的一切。他尝试运转神念覆盖自身,想要隔绝这种侵蚀,却发现那些代表着“逝去未来”的负面能量,竟然能穿透他的精神屏障,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层面。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眼前时不时闪过爆炸后的废墟、校车坠入河中的惨状,那些本应被阻止的画面,此刻却如同诅咒般缠绕着他。
更可怕的是,他的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以往的龙渊,冷静如冰,无论面对多么惨烈的罪行,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智。但现在,他的心中时常会涌起莫名的烦躁、焦虑,甚至是一丝毁灭的冲动。他知道,这是因果反噬带来的心智污染,那些被阻止的悲剧中蕴含的负面情绪——恐惧、绝望、悲伤——正在通过紊乱的命运线,侵入他的精神世界。
“必须尽快稳定状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龙渊咬了咬牙,强撑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静修室的窗边。窗外,江南市的夜色已经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那些被他拯救的人们,此刻或许正在与家人团聚,或许正在享受平静的夜晚,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个默默守护他们的人,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看着这平静的夜景,龙渊心中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调动神念,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引导“罚恶”之力,而是任由其在体内自然流转,同时将心神放空,如同最初触发“未来之眼”时那样,保持着纯粹的映照状态。
渐渐地,体内狂暴的力量似乎变得温顺了一些,识海的刺痛也有所缓解。但他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压制,想要彻底解决命运线紊乱的问题,必须找到反噬的根源,或者找到一种能够中和因果之力的方法。
就在这时,他的神念突然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来自江南市公安局的方向,是李建军。
龙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接通感应。他想知道,那个恐怖团伙的审讯是否有新的进展,或许从他们身上,能找到一些关于这场危机背后的线索,甚至可能找到缓解因果反噬的契机。
“神秘人?是你吗?”李建军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通过神念传递过来,“我们审讯出重要线索了!这个恐怖团伙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组织,他们自称‘末日教’,目的是通过制造大规模恐怖袭击,引发社会恐慌,从而颠覆现有秩序!那个鸭舌帽男人和他的同伙,只是这个组织的底层执行者!”
龙渊的心中一动。末日教?他从未在未来碎片中感应到这个组织的存在,这是否意味着,他的干预不仅改变了眼前的悲剧,也让更深层次的威胁提前暴露了?
“他们还有其他行动吗?”龙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目前还不清楚。”李建军的声音有些凝重,“被捕的几个人嘴很硬,只知道他们这次的行动代号是‘审判日’,原本计划在今天下午同时发动三场袭击,除了商场爆炸和桥梁坍塌,还有一场针对市立医院的毒剂袭击!幸好有你的预警,我们提前封锁了医院,找到了隐藏的毒剂,才避免了第三场悲剧!”
第三场袭击?
龙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强烈的后怕涌上心头。他竟然忽略了未来碎片中可能存在的第三重威胁!如果不是他的干预让前两场袭击提前暴露,警方也不会顺藤摸瓜找到医院的毒剂,后果不堪设想。
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随着第三场潜在悲剧的被阻止,体内的因果反噬突然加剧了。胸口的闷痛瞬间变得剧烈,他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
他明白了。每阻止一场悲剧,就意味着他要承担更多的因果代价。三场袭击,无数条生命被挽救,但这些被改写的命运,都化作了沉重的负担,压在了他的身上。
“神秘人?你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李建军察觉到了异常,语气变得紧张起来。
“我没事。”龙渊强撑着站直身体,擦掉嘴角的血迹,“继续追查末日教的线索,他们的威胁还没解除。”
说完,他便切断了与李建军的神念连接,生怕对方察觉到他的异常。
切断连接后,龙渊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念正在快速衰退,原本覆盖江南市的“神念之网”已经彻底溃散,如今他甚至连感知周围几公里范围内的情况都变得异常困难。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诡异的变化——左手的指尖竟然开始变得透明,就像要融入空气一般,而且这种透明感正在缓慢向上蔓延。
这是存在性削弱的迹象。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他最终会彻底消散,成为被命运线吞噬的牺牲品。
龙渊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动摇。他所做的一切,到底值得吗?为了守护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就要付出自己的存在作为代价?
但这个念头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想起了那些孩子安全撤离时脸上的笑容,想起了家长们喜极而泣的模样,想起了江南市夜晚依旧繁华的街道。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罚恶的职责,不仅是惩戒罪恶,更是守护生命。”龙渊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因果反噬又如何?命运紊乱又如何?只要还有人需要守护,我就不能倒下。”
他再次盘膝坐好,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压制或引导体内的力量,而是将心神完全沉浸在“罚恶”的本质之中。他开始回溯自己成为“罚恶”执行者以来的所有经历,从最初的懵懂,到逐渐掌握权柄,再到如今的预防性行动,每一次选择,每一次行动,都是为了守护正义,惩罚罪恶。
他的识海中,那些混乱的命运光丝似乎感受到了他坚定的意志,开始缓慢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缠绕、冲突,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地拉扯、消散。体内的“罚恶”之力也渐渐平息,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围绕着他的识海,形成了一个微弱的漩涡,缓慢地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天地灵气,以及那些被他拯救的生命所散发的感激情绪——那是一种纯粹的正面能量,竟然能对因果反噬产生微弱的中和作用。
龙渊心中一喜。他没想到,人类的正面情绪竟然有这样的效果。这或许就是缓解因果反噬的关键!
他立刻集中精神,引导着体内的“罚恶”之力,去主动吸收那些散逸在城市中的正面能量。这些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从江南市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虽然微弱,但胜在源源不断。它们融入龙渊的体内,与那些代表着因果反噬的负面能量相互碰撞、中和,让他体内的力量逐渐恢复平衡。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龙渊的状态稍有好转时,他的识海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那些刚刚稳定下来的命运光丝,瞬间再次变得狂暴起来。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力量,正在从遥远的虚空之中渗透而来,直接锁定了他紊乱的命运线。
这股力量并非来自江南市,也不是来自末日教,而是源于因果规则本身的“修正力”。他过度干预未来,已经严重偏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规则正在试图将他“修正”——也就是彻底抹除他的存在。
“噗——”龙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静修室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感觉到自己的识海仿佛要裂开一般,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那些被他阻止的悲剧画面、那些末日教成员的疯狂嘴脸、那些无辜者的笑脸,交织在一起,让他陷入了剧烈的痛苦之中。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透明感加速蔓延,已经蔓延到了手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神念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难道我就要这样消失了吗?”龙渊的心中涌起一丝不甘。他还没有彻底铲除末日教,还没有守护好江南市的安宁,还没有完成“罚恶”的使命。
就在这生死关头,他胸前的“罚恶令”突然散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这枚伴随他成为执行者的令牌,此刻仿佛被激活了一般,金光如同实质般包裹住龙渊的身体,阻挡着规则修正力的侵蚀。
“罚恶令……”龙渊的心中一动。他能感觉到,罚恶令中蕴含着一股纯粹的规则之力,与他所掌控的“罚恶”之力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强大。这股力量正在修复他紊乱的命运线,中和因果反噬的负面能量,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在罚恶令的庇护下,龙渊的痛苦逐渐缓解,身体的透明感也停止了蔓延。他抓住这个机会,再次运转《罚恶真诠》的心法,引导着体内的力量与罚恶令的金光相互融合。
渐渐地,他的识海恢复了清明,体内的“罚恶”之力重新变得温顺,那些混乱的命运光丝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相互冲突,而是在罚恶令的金光笼罩下,缓慢地编织成一条新的轨迹——一条因他的选择而诞生的、全新的命运线。
龙渊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的疲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深邃与坚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不仅没有因为因果反噬而下降,反而在这场生死考验中得到了升华。他对“罚恶”规则的理解更加深刻,对命运与因果的认知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虽然因果反噬的印记依然存在,他的命运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稳定,偶尔还会出现微弱的波动,但他已经找到了与这种波动共存的方法。而且,通过这场反噬,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干预未来并非不可为,但必须掌握尺度,不能过度透支自身的因果承载力,否则终将被规则反噬。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繁华的江南市夜景,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场危机,不仅让他阻止了三场恐怖袭击,粉碎了末日教的初步计划,更让他在生死边缘完成了蜕变。
但他也清楚,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末日教的威胁依然存在,他们绝不会因为一次行动的失败就善罢甘休。而且,因果反噬的风险也始终伴随着他,下一次再进行预防性行动时,他必须更加谨慎,避免重蹈覆辙。
就在这时,他的神念突然感应到,江南市的某个角落,出现了几道与末日教成员相似的精神波动。这些波动隐藏得极深,带着强烈的隐忍和恶意,显然是末日教的残余势力,正在策划新的行动。
龙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作为江南市的守护者,作为“罚恶”规则的执行者,他没有时间沉浸在蜕变的喜悦中,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将这些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干预未来,而是会运用在这场因果反噬中领悟到的智慧,在守护生命与规避规则风险之间,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擦掉嘴角残留的血迹,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静修室中,如同融入阴影的猎手,朝着那几道异常的精神波动所在的方向而去。
夜色中,江南市的繁华依旧,但在这片繁华之下,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然拉开序幕。而这一次,龙渊将以更加强大、更加成熟的姿态,守护着这座城市的安宁,践行着“罚恶”的使命。
因果的反噬虽然痛苦,但也让他明白了守护的真正意义——不是不顾一切地改变命运,而是在认清规则的本质后,依然选择挺身而出,用最恰当的方式,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生命。
而末日教的出现,也让他意识到,这场战斗,或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漫长、更加艰难。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无论要承受多少因果反噬,他都将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直到将所有罪恶彻底清除,直到江南市真正迎来永恒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