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跟随薛明的助理,穿过宴会厅一侧的隐蔽廊道,来到一间更为私密的茶室。
茶室布置极尽雅致,紫檀木的茶海,精致的茶具,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水墨画,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普洱特有的醇厚香气。
薛明正独自坐在茶海主位,亲手烹茶,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股气定神闲的大家风范。
看到陈默进来,他微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陈总,请坐。尝尝我泡的茶,朋友送的有些年头的班章,外面喝不到。”
薛明语气随意,如同招呼一位忘年交。
“薛董客气了。”
陈默从容落座,双手接过薛明递来的小小品茗杯,先观其色,再闻其香,最后分三口细细品啜,动作标准,神态专注。
茶汤入口,醇厚霸烈,回甘迅猛,确是上品。
“好茶。”陈默放下茶杯,由衷赞道。
薛明眼中笑意更深,亲自为他续上:“茶如人,须细品。陈总年轻,却能品出这茶中三味,不简单。”
薛明没有急着切入正题,反而聊起了茶道,聊起了自己年轻时创业的艰辛,聊起了对国内医疗设备领域受制于人的不甘。
陈默安静地听着,偶尔插话,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薛明的话头,或提出一个引发共鸣的观点。
这种看似闲谈的交流,实则是更深层次的相互试探和信任建立。
薛明在观察陈默的心性,陈默则在感受薛明的理念与情怀。
茶过三巡,薛明终于将话题引回了正轨。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而深沉:
“陈总,白天会议室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便深谈。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我想听听你的实话。”
“联影这条路,不好走,前面是巨头的铜墙铁壁,身边是虎视眈眈的资本。你们默婉和华盛,凭什么认为能陪我们走到最后?又图什么?”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些尖锐,直指核心。
陈默没有丝毫回避,迎着薛明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薛董,我们图的是一个未来。一个由华国企业定义高端医疗装备标准,在全球市场拥有话语权的未来。这不仅是商业机会,更是一种时代赋予的责任。”
“至于凭什么?”
陈默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
“凭我们足够小,所以可以足够专。国投、高瓴这样的巨头,体量庞大,布局广泛,不可能将所有资源长期、无限地投入到联影单一战线的某个具体难点上。但我们可以。”
“我们已经决定,将针对联影的投资独立出来,成立专项基金,封闭运作,所有决策围绕联影的核心战略展开。”
我们的团队,可以成为您技术攻坚和供应链梳理的外挂大脑和执行手臂。我们不要主导权,只要在您划定的战场里,拥有足够的开火权和与您并肩作战的机会。”
“我们赌的,是您和您的团队能成功。您成功了,我们自然获得超乎想象的回报。这是一种深度绑定,一荣俱荣。”
陈默没有空谈理想,也没有夸大能力,而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商业逻辑,剖析了己方的优势和动机,将“专注陪跑”的定位阐述得淋漓尽致。
薛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茶海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茶室内只剩下煮水的咕嘟声和这轻微的敲击声。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专项基金,独立运作,深度绑定……这需要极大的信任和魄力。董事会里,未必所有人都能理解。”
这话透露出他作为掌舵者,在推动重大战略时内部面临的阻力。
陈默立刻领会,给出了坚定的支持:“薛董,任何变革都会遇到阻力。关键在于方向和决心。”
“只要您方向不变,决心不移,我们默婉和华盛,愿意成为您最坚定的支持者,在董事会里,也会是您战略最坚定的拥护者。”
这是明确表态,将在股东层面支持薛明的绝对领导权和战略方向。
薛明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凝重终于化开,露出了真正舒心的笑容。
薛明拿起茶壶,再次为陈默斟满:“好!有陈总这句话,我这心里就更有底了。来,以茶代酒!”
两只小巧的茶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碰,不仅仅是礼节,更像是一个无声的盟约。
接下来的谈话变得轻松而深入。
两人就专项基金的具体规模、投资方向、合作模式,甚至未来可能遇到的技术难点和市场风险,都交换了初步意见。
陈默凭借其超越年龄的见识和对产业的深刻理解,再次让薛明感到惊喜。
“陈总,真是后生可畏。”
薛明感叹道,“有时候跟你聊天,会忘记你的年龄。联影能有你们这样的伙伴,是幸事。”
“薛董言重了,是我们要感谢您给予这个机会。”陈默谦逊回应。
当陈默和薛明并肩从茶室回到宴会厅时,酒会已近尾声。
两人脸上都带着轻松而满意的笑容,虽然没有任何公开声明,但那融洽和谐的氛围,以及薛明亲自将陈默送到郭斌华身边并再次热情握手道别的举动,已经向在场所有明眼人传递了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
联影医疗与默婉资本、华盛资本的深度合作,已成定局。
郭斌华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用力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郭文杰凑过来,挤眉弄眼:“默子,可以啊,跟薛董密谈这么久,看来是搞定了?”
陈默笑了笑,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刘一菲看着陈默,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知道,老板又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回程的车上,郭斌华难掩兴奋,对陈默道:“小默,今晚你这步棋走得漂亮!薛明这人我了解,能让他单独邀你密谈并最终敲定,说明他是真的认可你和你的模式。后续的细节谈判,我会让团队全力配合沈总。”
“谢谢郭叔叔。”
陈默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养神。
虽然看似平静,但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博弈,也让他感到一丝疲惫。
然而,心中更多的是布局初步落定的充实感和对未来的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