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世界。
赵昊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斜到山腰了。
他靠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后背贴着凉意，手指还搭在唐果的脉门上。刚才那阵心悸来得凶，像是有人拿锤子在他肋骨缝里轻轻敲，一下一下，震得五脏都发麻。现在倒是缓过来了，但脑子里那根弦一直绷着，没松。
唐果眨了眨眼，仰头看他：“哥哥，你又走神了。”
“没有。”他收回手，顺手把卫衣帽子拉下来遮了遮眉骨，“我在想……那边的事。”
“哪个那边？”
“就是……洛璃那边。”赵昊扯了扯嘴角，“感觉那边快炸了，但我这边也不能停。”
唐果坐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那你别光坐着呀。”
赵昊抬眼望去。
那边歪脖子桃树下，坐着个穿白衣的姑娘，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像一尊被风化了很久的石像。她不动，也不说话，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赵昊知道，这人不简单。
系统昨晚偷偷刷了一条提示：【目标人物已锁定——执念值97%，情感穿透难度SSR】。
当时他差点把手机摔了。
现在人就在这儿，眼神空得能倒进整片山谷的雾，但他反而不敢莽了。这种状态的人，一句话说错，可能直接把自己锁死在回忆里。
“我去试试。”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记住咱们排练的剧本，你是受伤的小师妹，我是拼死护你逃出来的倒霉师兄。”
“知道了啦～”唐果立马切换模式，小脸一垮，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哥哥你别丢下我，外面好冷……”
赵昊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丫头演撒娇真是天赋异禀。
两人慢慢走近。
唐果先蹲下来，离那姑娘半步远，没伸手碰，只是歪着头看她：“姐姐，你坐这儿不冷吗？风这么大。”
姑娘没反应。
唐果也不尴尬，自顾自往旁边一坐，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灵糕，包装纸哗啦响：“我这里有暖身的小点心，你要不要咬一口？可香了，是我哥亲手做的，虽然他做饭老糊锅。”
赵昊差点呛住。
谁让你加戏了？
但他立刻调整表情，露出一副“我妹妹真会给我找麻烦”的无奈样。
果然，那姑娘眼皮动了动。
唐果趁机把灵糕往前递了递：“你不吃也没关系，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也迷路了？我和我哥也是乱闯乱撞才到这儿的，结果路上遇到毒藤妖，哥哥为了救我，手臂都裂开了……”
她说着，一把抓住赵昊的袖子往上一撸。
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裂口露出来，紫红色的边缘还泛着点暗光——分身反噬的伤，看着就吓人。
“你看！”唐果声音都带了哭腔，“他现在走路都在抖，但我们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姐姐，你能让我们陪你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等天黑了再分开……”
赵昊适时咳嗽两声，装出虚弱样：“咳……小师妹别说了，这位姑娘也需要安静……我们这就走。”
他作势要扶唐果起身。
“等等。”
那姑娘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像纸页翻动。
两人动作一顿。
她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唐果脸上：“你……叫我姐姐？”
“当然啦！”唐果笑出两个小酒窝，“你看起来就比我大一点点，又这么温柔，不当姐姐谁当？”
赵昊顺势上前一步，语气平和却不容拒绝：“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了。你不用说话，也不用记得什么，只要知道——有人愿意陪着你，就够了。”
空气静了几秒。
风卷着几片桃花从头顶飘过。
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唐果递来的灵糕，最终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包装纸。
没接，但也没推开。
算是破冰成功。
赵昊心里松了口气，系统那边悄悄跳了个提示：【信任值+5%，当前进度：12%】
行，有戏。
他干脆在另一侧坐下，没再逼问身份或过往，反而望着谷中翻涌的雾气说道：“有时候忘了也好。至少现在，你还能看见阳光。”
唐果立刻接上：“对啊对啊，而且阳光晒过的被子最舒服了！等以后咱们有了院子，我要晒十床被子，全都香香的！”
那姑娘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但眼神确实活了那么一瞬。
赵昊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养颜灵茶，洛璃私藏款，上次被他顺了三瓶，说是“战略储备物资”。
他递给唐果。
唐果秒懂，拧开盖子倒了一小杯，双手捧着递过去：“姐姐，这是我哥采的晨露泡的茶，喝了会做美梦哦～听说梦里能见到最想见的人。”
那姑娘盯着杯子看了很久。
热气袅袅上升，在她苍白的脸前划出一道模糊的线。
她的手指慢慢抬起，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时，明显颤了一下。
然后，她接过了杯子。
没喝，但握在手里了。
赵昊眼角微扬。
成了。
他知道，这茶能不能让她想起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受别人的好意。
信任的裂缝，已经撬开了一条缝。
“我叫唐果。”小姑娘凑近一点，眼睛亮亮的，“你叫什么名字呀？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起一个！比如……小白云？因为你白白的，像天上的云朵～”
那姑娘垂着眼，沉默片刻，嘴唇轻轻动了动。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千骨。”
“哇！花千骨？”唐果惊喜地拍手，“这名字太适合你了！花开如雪，骨头却很硬，一听就是个厉害角色！”
赵昊差点笑出声。
你这解读也太野了吧。
但他立刻板住脸，认真点头：“好名字。有故事。”
花千骨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指节微微发白，像是在努力抓着什么。
赵昊没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
他知道，有些记忆不是靠问出来的，是靠等，靠焐，靠一点一点的温度去融化。
就像当年他自己蹲在出租屋啃泡面，谁也没来救他。可如果那时候有人递一碗热汤，说不定他就不会骂全世界。
现在，他成了递汤的人。
唐果偷偷冲他眨了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
赵昊回了个“稳了”的口型。
三人就这么坐在谷口的石阶上，一个捧着茶，一个靠着石头，一个盘着腿晃脚丫，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通往谷内的小路上。
风吹过来，带着桃香和泥土味。
花千骨的手指，慢慢松了些。
茶杯没洒。
她忽然低声问：“你们……真的不怕我吗？”
唐果愣住。
赵昊转过头，正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原本空茫的眼里，此刻映着晚霞，也映着他。
他笑了笑，说得特别自然：“怕你干嘛？你又不是鬼，顶多是个失忆的漂亮姐姐。再说了——”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贱：
“我可是专门收留各种奇怪美女的仙学院院长，你这配置，勉强够格当个客座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