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拄着拐杖,慢吞吞地绕过主峰东侧的碎石坡。他没走巡逻常线,反而往岩壁凹陷处偏了几步。那边有个半塌的洞口,几只小妖正围在火堆旁喝酒,笑声断断续续飘出来。
他靠在一块风化的石头后,借着咳嗽压住体内翻涌的热流。皮肤底下那层光还在闪,像快烧坏的灯丝。他不敢停下,也不敢抬头看高崖——他知道洛璃在盯着,但他不能给任何暗示。
火堆边那只醉狼妖又开口了:“你们真不知道?大王他们现在根本不靠吃人补力气。”
另一只叼着肉串的冷笑:“那你倒是说说,靠啥?”
“魔气。”醉妖压低嗓门,“地底裂开一道缝,黑雾往外冒。三魔每天午时下去一趟,吸一口,骨头都响,跟充了电似的。”
“别瞎扯。”
“我骗你干啥!听说那气还能通到别的地方……上头不让提,谁说谁被抽魂。”
赵昊的手指猛地攥紧拐杖。
就在那一瞬,眼前系统界面突然跳出红字警告:
【检测到高纯度混沌魔气波动】
【能量特征与现实位面跨界通道共振频率匹配度87.6%】
【推测:南宫雪布阵所引邪能,正通过未知节点与本世界魔源形成双向引流】
他喉咙一紧。
原来不是巧合。
童男童女的怨气喂养魔阵,魔气反过来滋养南宫雪的通道。她在现实里搞的那些事,根本不是为了毁他学院,是拿这边当充电宝用。
他用拐杖轻轻敲了两下地面。这是信号,情报到手,准备撤。
可刚要动,眼角余光扫见聚饮区入口多了道影子。
独眼狼妖站在那儿,背对着火光,脸藏在暗处,但那只眼睛正一寸寸扫过人群。
赵昊立刻弯下腰,假装揉膝盖,一边咳出几声沙哑的老音:“这鬼地方……阴气太重,老夫怕是撑不到换岗了。”
他说话时,手指悄悄摸进袖口,捏住一枚细如尘埃的符砂。这是唐果早前塞给他的传讯道具,无光无声,只有绑定者能感知内容。
他指尖一碾,符砂化成看不见的粉末,随风飘向北侧岩缝。
同时心里默问:能不能反向追踪?
系统回:【需持续观测三分钟以上稳定信号,当前环境干扰过高】
他咬牙。
得再留一会儿。
午时快到了。主峰方向传来钟响,第一声落地,整座山抖了一下。
他扶着石壁站直,继续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九尾狐气在他血管里乱撞,压制不住那种发烫的光。他把左手插进衣袖,遮住手臂上开始泛亮的皮肤。
第二声钟响。
远处地底裂缝微微张开,黑雾缓缓升腾,像有生命一样往主峰飘去。
他闭眼,启动系统给的“灵波捕捉”功能。意识顺着一缕逸散的黑雾探出去。
城市边缘的荒地上,一个巨大的血色阵图在转。周围没人,但空气中浮着符文,像是某种直播打赏特效拼出来的。阵眼中央站着一个人,长发披肩,侧脸冷峻。
第三声钟响。
系统弹出提示:【采样完成!确认跨界链接存在!】
他猛地睁眼,喉头一甜,差点吐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把那股腥味咽回去。
拐杖撑地,他继续往前走。动作还是慢,还是佝偻,像个随时会倒下的老头。
但他眼神变了。
这不是简单的献祭阴谋。
这是跨世界的流量变现。
南宫雪不是疯,她是太清醒了。一边在这边收割怨气,一边在那边收割热度,两边通吃,还把自己包装成反抗者。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唐果刷给他看的一个热搜词条:#神秘女修直播破阵#,播放量已经破十亿。
当时他还觉得好笑,现在明白了。
那是她的广告位。
他一步步走向平台尽头,背影没变,心里却已经列好了名单。
回去第一件事,封账号。
第二件事,切断所有灵脉接入点。
第三件事——
头顶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他抬头,看见一片碎石从高崖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砸在独眼狼妖脚前。
狼妖猛地抬头,望向崖顶。
赵昊没停,也没回头。他知道是谁干的。
他只是抬起手,在胸前轻轻做了个“oK”的手势。
高崖上,洛璃趴在地上,尾巴尖还勾着一根藤蔓。她看见那个手势,轻轻呼出一口气,缩回身子。
北侧岩缝里,唐果紧紧抱着麦克风,手指在录音键上按得发白。她收到了那撮符砂带来的信息,虽然看不懂具体内容,但她知道事情坏了。
她把耳机摘下来一点,对着空气小声说:“哥哥,你要小心。”
赵昊走过最后一个守卫点,拐进通往外围的小道。他能感觉到监视的视线还在追,但已经松了。
他伸手摸了摸颈侧,那里贴着一张快要失效的妖气模拟符。纸角已经开始卷边,颜色发灰。
再撑不了多久。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湿巾,擦了擦脸。这动作看起来像在清理灰尘,其实是他在用湿巾盖住下巴上的光斑。
然后他继续走。
前方是下山的斜坡,路窄,两边都是碎石堆。只要再穿过这片区域,就能回到预定撤离点。
他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一声低喝:“老头!”
他没回头。
“你刚才走的路线,不在巡查表上。”
赵昊慢慢转身,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啊?你说啥?”
独眼狼妖走近几步,鼻子微动:“你身上……有股味儿。”
赵昊咳嗽两声,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黄沙撒在地上:“净煞粉,老规矩。”
“不对。”狼妖眯眼,“你心跳太快了。土地公哪有心跳的?”
赵昊心里一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