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忽然亮了。
不是闪电那种炸裂的光，也不是天兵铠甲反的冷光，而是一种从云层深处慢慢渗出来的金光。像早高峰地铁口被人挤开一条缝，阳光照进来那样，温和却压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梵音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数不清多少声，全是从天上飘下来的。有人念经，有人敲钟，还有莲花一朵接一朵地从虚空中冒出来，落在玉阶上，不碎也不化。
“来了。”唐果在耳机里嘀咕，“佛祖来了。”
赵昊没回话。他抬头看去，只见远处云海裂开，一道金桥凭空架起，横跨九重天。一个身影走来，每一步落下，脚底就生出一朵金莲，开完即灭，循环不止。
他没见过如来，但知道这就是。
金身丈六，螺髻垂目，袈裟无风自动。脸上没表情，可偏偏让人觉得慈悲到骨子里。整个凌霄殿的仙官都低下了头，连玉帝也微微起身。
赵昊赶紧跟着伏地，手心全是汗。
他体内的东西乱了。
九尾狐气本来被伪装符压着，现在像是闻到腥味的猫，猛地往上窜。系统界面也开始抽搐，角落那块隐形面板忽明忽暗，像是信号不好时的wiFi图标。
更吓人的是，他眼前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无上觉者’波动，权限等级对比：劣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行字自己消失了。
“糟了。”他在心里喊，“系统爸爸你别掉链子啊！”
他想调颜值增幅保命，手指一动才发现信用点根本点不动。不只是不能用，连余额都看不见了，仿佛整个系统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洛璃藏在云幕后，尾巴轻轻一甩，一团温热的狐火顺着地面滑到他脚边。那火没烧起来，只是贴着砖缝游走，最后钻进他的鞋底，暖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她在提醒他稳住。
唐果那边也安静了。刚才她还在小声录直播，现在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赵昊能感觉到她没说话，是因为怕出声。
可下一秒，一道金光扫过侧殿。
“滋”的一声，耳机断了。
赵昊耳朵一空，回头看了眼云幕方向。只见唐果缩在柱子后，手里捏着个黑乎乎的小铁球——那是她的麦克风，现在熔成了珠子。
她瞪大眼，嘴唇动了动，没敢发出声音。
赵昊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在地上抖了一下，像是被风吹皱的水。
如来已经走到殿中。
他没向玉帝行礼，也没看其他仙官，目光平平扫过全场。当那双眼掠过赵昊时，他感觉眉心一烫，像是有人拿针尖轻轻扎了一下。
不是疼，是刺。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直播间的弹幕、洛璃偷喝他灵茶的表情、唐果撒娇拧瓶盖的动作……全都像被翻相册一样快速闪过。
他咬牙，死死压住喉咙里的惊叫。
这不是幻觉，是有人在翻他记忆。
“装信徒。”他用嘴型对唐果说。
他自己则双手合十，头磕得比谁都低。动作慢半拍，显得笨拙又虔诚。他还故意让嘴角那点“养颜灵茶”混的血迹流下来一点，滴在袖口上。
如来终于开口。
声音不大，也不响，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近日西牛贺洲妖氛未净，狮驼之劫虽解，根尚未除。”
赵昊心里咯噔一下。
他立刻把头磕下去，咚的一声，额头碰地。
其他仙官也纷纷低头，有的念经，有的掐诀。只有赵昊的动作最夸张，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敬畏。
如来说完这句话，没走，也没继续讲。
他转身了。
缓缓地，面向赵昊所在的位置。
虽然没点名，也没靠近，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落在这边了。
赵昊不敢抬头。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停在他身上，像探照灯一样来回扫。
他体内的九尾狐气躁动得更厉害了，伪装符开始发烫，皮肤底下隐隐有红光透出。他怕自己撑不住，干脆往前一扑，直接趴在地上，做出重伤难支的样子。
“咳……”他干咳两声，又吐了口带药味的血沫。
这次是真的慌出来的。
洛璃的狐火悄悄绕上来，缠住他手腕一圈，帮他稳住气息。唐果躲在柱子后，手指紧紧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不出声。
如来抬手了。
指尖泛起一点金芒，像是要点什么。
赵昊脑子嗡了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撞进了意识深处。不是搜魂那么粗暴，更像是轻轻拨动一根弦，然后听它响不响。
他拼命回忆《清静经》的开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可背到一半，卡住了。
那股金芒在推演，在试探，在找漏洞。
时间像被拉长了。一秒像一分钟，一分钟像一辈子。
终于，如来收回手。
他轻轻说了句：“缘起缘灭，自有定数。”
然后金身开始变淡，金桥收拢，莲花凋零。转眼间，人就没了，连痕迹都没留。
凌霄殿恢复安静。
仙官们陆续抬头，有的擦汗，有的喘气。刚才那一瞬的压迫感太强了，哪怕只是旁观，都觉得喘不过气。
赵昊还趴在地上。
他不敢动。等了好一会儿，确认那股威压真的走了，才慢慢撑起身子。
“系统？”他在心里喊，“你还活着吗？”
没有回应。
他又试了下信用点，还是黑屏。
“完了，该不会被佛祖一键格式化了吧？”
唐果这时候才敢挪过来，蹲在云幕后冲他眨眼。她嘴巴张了张，意思是：你还好吗？
赵昊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动作僵硬。
洛璃从高处跃下，落在他身边，尾巴扫了扫他的后背。这是在问：有没有受伤？
“没事。”赵昊低声说，“就是差点被查户口。”
他说完，抬头看向那片金光消失的地方。
就在那一瞬，系统的界面突然闪了一下。
不是弹窗，也不是提示。
是在最底部，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
【检测到‘无上觉者’波动，权限等级对比：劣势】
这行字没消失，就那么挂着。
赵昊盯着它看了三秒。
然后他慢慢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刚才那一眼，如来没揭穿他，不是因为看不出破绽。
而是……留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