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者，死。
战舰之上，刚刚还因天帝神威而狂热呼喊的天庭弟子们，此刻全都噤若寒蝉，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是一种超越了恐惧的情感。
是低等生命，在面对高等法则时，源自本能的颤栗与绝望。
“咕咚。”
万妖神殿殿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的妖魂都在那五个字下冻结了。
他身旁，姬无名那张惨白的老脸，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他身为准帝九重天的强者，对法则的感知远超旁人。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那片死灰色的壁垒，不再是单纯的能量或阵法。
它，就是规则本身。
是这第九重天，用万古的死寂，书写的唯一天条。
违逆者，不存在“对抗”，只有“抹除”。
然而。
就在这片足以让神魔都为之窒息的死寂之中。
一道不合时宜的轻笑声，突兀地响起。
苏哲缓缓从太师椅上直起身子。
他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的眸子，此刻竟破天荒地，流露出了一丝真正感兴趣的神色。
他看着那片死寂的灰色壁垒，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有点意思。”
他淡淡地评价道。
“总算不是一群只会乱叫的野狗了。”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选择用更狂暴的力量去撕碎眼前的阻碍。
那太粗鲁，也太无趣。
在战舰之上所有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苏哲竟缓缓走下了那张专属于他的太师椅。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闲庭信步般，来到了舰首的最前端。
他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之上，一缕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一方宇宙诞生与毁灭的暗金色光华，缓缓流转。
那是圆满的皇道本源。
他对着那片死寂的，代表着绝对拒绝的灰色壁垒，就那么随意地，轻轻一点。
两片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开门。”
那声音轻得很，甚至没有带上任何法力。
就像是在对自己家的仆人，下达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命令。
然而。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在姬无名、战狂，乃至灵曦那双金色的瞳孔，都骤然紧缩的骇然注视下。
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万古认知的神话景象，发生了。
苏哲指尖那缕暗金色的皇道法则，在触碰到灰色壁垒的瞬间，并未爆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能量对撞。
它没有去“打破”规则。
它在“同化”规则。
在“改写”规则！
只见那片亘古不变，代表着“寂灭”与“拒绝”的灰色壁垒，竟如同被滴入浓墨的清水。
以苏哲指尖所点之处为中心，一圈圈暗金色的涟漪，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
灰色，在褪去。
暗金色，在蔓延。
那股冰冷的“寂灭”法则，在苏哲那霸道绝伦的“皇道”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它没有反抗，甚至连哀鸣都未能发出一声，便被轻而易举地覆盖，篡改，重新定义！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却比任何蛮力冲撞，任何神通对轰，都更显霸道，更不讲道理！
最终。
在那片茫茫的灰色壁垒之上。
一道高达百丈，通体由暗金色神文构筑，仿佛自太古神庭降临的巍峨门户，被强行“创造”了出来！
门户之上，龙凤盘绕，星辰流转。
一股君临天下，敕令诸天的无上威严，自那门户之中，轰然散发！
“这……这是……”
姬无名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他看着那扇被凭空创造出的神门，感觉自己数万年建立起来的修行观，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这不是力量。
这是权柄！
是言出法随，是定义万物的……创世之权！
苏哲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身，走回太师椅，重新坐下，双腿交叠。
“进去。”
冰冷的命令下达。
“拆迁办一号”的引擎再次轰鸣，缓缓驶入了那扇散发着无上威严的暗金色门户。
当战舰穿过门户的刹那。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
这里，没有山川河流。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光线都不存在。
只有一片无垠的，死寂的，仿佛连时光都已腐朽的灰色虚空。
在那片虚空之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早已彻底失去生机，只剩下残破轮廓的“世界残骸”。
它们有的像一块破碎的大陆，有的像一颗被啃噬过的星辰，有的则是一片片漂浮的宫殿废墟。
它们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彼此之间保持着诡异的距离，一动不动。
这里，不像是一方世界。
更像是一座埋葬了无数世界的，巨大无边的……宇宙坟场。
“我的领域！”
战狂发出一声惊呼，他骇然地发现，自己那足以笼罩一方星域的准帝领域，在此地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在体表不足三尺的范围之内！
“神念也无法离体！”
姬无名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拔光了牙齿和利爪的凡人，被扔进了一片充满未知的黑暗森林。
所有引以为傲的力量，在此地，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他们成了瞎子，成了聋子。
这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他们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战栗。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个端坐于太师椅之上的男人时，心中的骇然，更是达到了顶点。
只见苏哲的周身，那片暗金色的皇道领域，依旧如常。
它如同一方独立于此界之外的神国，将那股无所不在的压制之力，轻而易举地排斥在外。
在这片死寂的灰色世界里，唯有他，是唯一的光，唯一的秩序。
战舰缓缓前行。
四周，依旧是一片死寂。
没有敌人出现，没有法则攻击，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都感知不到。
可正是这种诡异到极致的寂静，反而让姬无名、战狂等人，感到一阵阵毛骨悚然。
那感觉，就像有亿万双冰冷的眼睛，正在虚空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腐朽的世界残骸之后，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那无形的压力，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灵曦，看着虚空中那些漂浮的世界残骸，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她脑海中，那些被尘封的轮回记忆，再次被触动。
她走到苏哲身侧，微微躬身，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解释道：
“他们是‘天厌者’。”
“是一群在黄金大世之中，试图超脱天道，却最终失败的可悲存在。”
“他们不甘就此陨落，便在最后一刻，将自己与自己所承载的世界，一同放逐于此地。”
“不入轮回，不沾因果，拒绝一切外来者。”
苏哲听完，脸上那丝感兴趣的神色，终于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厌弃。
他甚至懒得去寻找这些藏头露尾的老鼠。
“拒绝？”
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霸道。
“在本座的世界里，没有拒绝的选项。”
他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
他没有望向任何一个特定的方向。
他只是对着这片无垠的，死寂的灰色虚空，下达了一道帝王般的，不容任何生灵忤逆的敕令。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寸空间，穿透了所有世界残骸的壁垒。
“给你们三息时间。”
“自己滚出来，跪在本座面前。”
“否则……”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森然冷意。
“本座不介意，让这座坟场，变得更干净一些。”
一息。
虚空之中，一片死寂。
那些世界残骸，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
两息。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注视感，却仿佛变得愈发浓郁。
三息。
时间到。
虚空中，依旧是一片死寂。
那些所谓的“天厌者”，用最彻底的沉默与无视，回应了这位新晋天帝的最后通牒。
苏哲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浪费时间的捉迷藏游戏。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轰——！！！！
他身后，那尊镇压了九天十地，令万道都为之臣服的万丈皇影，再次显化！
那皇影的眼眸，冷漠地俯瞰着这片无垠的宇宙坟场，那抬起的巨掌之上，一方宇宙生灭的恐怖伟力，正在疯狂汇聚！
他，竟真的要将这第九重天，连同其中所有沉睡的世界残骸，一同从存在的根源上，彻底抹去！
就在那毁天灭地的一掌，即将拍下的前一刹那。
一声充满了无奈，与一丝无法言喻的古老沧桑的叹息，自那灰色虚空的最深处，悄然响起。
那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唉……”
“阁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