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将计就计，深潭摸鱼
孙三的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凡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对方不仅知道沉船，更暗示货物“不光是绸缎”，甚至愿意为消息出高价！这绝非普通地头蛇的好奇，其背后必然站着对真相极度渴求的势力。
是灭口者的反向侦查？还是另一股觊觎沉船秘密的力量？亦或是……九王爷或其他清流势力派来的试探？
电光火石间，林凡心念急转。断然拒绝可能显得心虚，爽快答应又恐是陷阱。唯有虚与委蛇，方能试探深浅，甚至反客为主。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为难，压低声音道：“孙爷这话……可是吓到在下了。那等皇差，岂是我等小民能妄加议论的？至于消息……更是无从谈起。”他先撇清关系，观察孙三反应。
孙三果然不死心，凑得更近，几乎耳语：“林掌柜，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那船货沉得蹊跷，镇江府那边压着消息，但码头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兄弟我听说，打捞的人水里摸到的，可不只是湿漉漉的绸缎……贵号从北边来，就没听到点风声？比如，货主是谁？押运的除了明面上的，还有没有别的‘眼睛’？”
问题越来越具体，直指核心！林凡愈发确定，孙三背后之人目的明确，就是要挖出沉船背后的隐情。他决定冒险下饵。
林凡故作沉吟，左右张望一下，才极低声神秘兮兮地道：“孙爷既然问到这份上……唉，不瞒你说，北边是有些传言，但都做不得准。只听说……那批货的来头，似乎不止织造府那么简单，好像还牵扯到……京里某位贵人的门路。”他含糊地指了指北方，留下巨大想象空间。
孙三眼中精光爆射，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京里的贵人？林掌柜可知具体……”
林凡连忙摆手打断，一脸惶恐：“不可说，不可说！孙爷，这事水深，知道多了怕惹祸上身。您那买家若真有兴趣，不如……自己去镇江那边看看？或许，能找到些‘不小心’漂上岸的‘边角料’呢？”他将皮球踢回给孙三，暗示线索在沉船地点本身。
孙三盯着林凡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最终嘿嘿一笑，拍了拍林凡的肩膀：“林掌柜是个明白人！多谢指点！这笔生意，咱们以后再聊。”说完，便起身告辞，脚步轻快，显然认为得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送走孙三，林凡回到内院，将对话原原本本告知默娘。
默娘听完，沉思良久，缓缓道：“你应对得很好。孙三背后的人，能量不小，而且对京中局势似乎也有所了解。他们急于知道货主和是否有其他监视者，说明他们可能并非沉船事件的直接策划者，而是想抓住对手把柄的第三方势力。”
“会是九王爷的人吗？”林凡问道。
“不像。”默娘摇头，“若是王爷的人，联络方式不会如此迂回冒险。更像是……某个同样想在这场浑水中摸鱼的权贵，或者，是太子党内部不同派系之间的倾轧？”
政治斗争的复杂性远超想象。林凡感到自己仿佛在走钢丝，两边都是深渊。
“那我们下一步？”林凡问道。
“孙三这条线，不能完全依赖，但可以利用。”默娘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他既然认为我们可能知道内情，必定还会再来接触，或者会派人跟踪我们。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故意放出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引导他们去调查我们想查的方向，比如……沉船货物的真实成分，或者当时押运队伍中的异常人物。”
“借刀杀人？”林凡明白了默娘的意图。
“是驱虎吞狼。”默娘纠正道，“让这些地头蛇去搅浑水，吸引灭口者的注意力，我们才能有机会潜到更深的水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份更详细的、关于沉船地点和当时情况的报告。光靠市井流言不够。”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快速写下一张纸条，吹干墨迹，交给林凡：“想办法，将这个交给码头‘兴隆’货栈一个叫‘老鬼’的账房。不要亲自去，找个小乞丐或者不起眼的船娘代送。”
林凡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串看似毫无规律的字符和数字，显然是某种密码。“这是？”
“购买一批‘潮州柑’的订单。”默娘淡淡道，“‘兴隆’货栈是我们在临清的一个暗桩，‘老鬼’是自己人。他看到订单，自然会明白需要调查什么，并会通过运送柑橘的船，将情报送回来。”
林凡心中凛然，对默娘背后的组织能量有了新的认识。这看似普通的江南小城，竟也布满了看不见的暗线。
他依计行事，小心地找到一个在码头捡烂菜叶的机灵小乞丐，用几文钱和两个肉包子，让他将纸条送到了“兴隆”货栈，指名交给“老鬼”账房。
消息送出后，便是耐心的等待。林凡和默娘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采买，几乎不再露面。表面上，他们的杂货铺生意清淡，符合新店开张的常态。暗地里，却时刻关注着码头的风吹草动。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一筐新鲜的“潮州柑”被准时送到了小院后门。送货的伙计一言不发，卸下货便离开。林凡和默娘搬回筐子，在柑橘底部，发现了一个用蜡封好的小竹管。
撬开蜡封，倒出里面的纸条。默娘迅速译读密码，她的脸色随着阅读渐渐变得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怎么了？”林凡察觉到她的异常，急忙问道。
默娘抬起头，将纸条递给林凡，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沉船打捞队里，有我们的人暗中混了进去。他们确认，沉箱里除了少量绸缎，大部分是……浸泡损坏的军械部件，还有……几封被特殊油纸包裹、字迹虽模糊但仍可辨认的密信碎片。”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石破天惊的内容：
“密信指向的最终接头人代号……是‘青雀’。而这个代号，根据我们掌握的其他情报，很可能属于……安远侯府的一位核心幕僚！”
安远侯府！林凡的生父家族！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与这滔天巨案扯上了关系！
刚刚以为找到新线索，却又被拽回了最初的恩怨旋涡。安远侯府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敌是友？这场席卷漕运、边关的惊天阴谋，其核心竟然隐隐指向了林凡最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