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重返京华，暗涌如潮
马车驶离临清，官道两旁的景色由江南的婉约逐渐染上北地的苍茫。越靠近京城，空气中的氛围便越发不同。路上的车马明显增多，护卫森严的官队、装饰华贵的私人车驾、风尘仆仆的商队络绎不绝，仿佛天下的精华与纷扰，都向着那座巍峨的帝都汇聚。
林凡坐在车内，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看着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熟悉的是这片土地的气息，陌生的是他如今的心境与身份。上一次离开京城，他是被逐出家门的落魄庶子，身无分文，前途黯淡。而此次归来，他已是小有名气的“才子林默”，怀揣着惊天的秘密，即将踏入波诡云谲的权力核心。
王珩的车驾颇为舒适，但他并未与林凡同乘，而是坐在前面那辆更华丽的马车里。这微妙的距离感，恰如其分地体现了两人目前的关系——赏识与提携，但尚未视为平等的心腹。林凡乐得清静，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在脑中反复推演即将面对的局面。
默娘扮作的“妻子”安静地坐在一旁，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看向窗外时，眼神锐利如昔，显然也在时刻观察着沿途的动静。
数日跋涉，京城那宏伟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灰黑色的墙砖在秋日高远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厚重肃穆，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无形的威压。车马在等候入城的队伍中缓缓前行，盘查明显比以往更加严格，兵丁的眼神中带着警惕，尤其是对从南方来的车辆。
林凡心中明了，这紧张的局势，恐怕与漕运案的风声、以及京城内各方势力的暗斗脱不开干系。他们这行车驾，因有王珩这位安远侯府姻亲、江南名士的身份，盘查相对顺利，但林凡还是能感觉到几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终于进入城内，熟悉的喧嚣扑面而来。朱雀大街依旧车水马龙，商铺鳞次栉比，人流如织，似乎与他离开时并无二致。但林凡却敏锐地察觉到，这繁华表象之下，涌动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紧张。茶楼酒肆间的议论声似乎低了许多，巡城的兵丁队伍更加频繁，一些高门大户的门前，护卫的数量也明显增加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默娘不知何时也看向了窗外，低声说了一句。
马车并未驶向安远侯府所在的权贵区域，而是拐进了城南一处相对清静、但宅院颇为雅致的街区，在一座名为“听竹苑”的别院前停下。这是王珩在京城的常住之所，也是他此次安排林凡下榻的地方。
“林兄，一路辛苦。”王珩下车，热情地招呼林凡，“暂且在此安顿，雅集还有几日，你先好生休息，熟悉一下京城环境。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
听竹苑环境清幽，确实是个适合读书静养的好地方。但林凡和默娘都清楚，这里的平静只是表象。他们刚安顿下来不久，各种拜帖和请柬便如同雪片般飞了过来。有王珩的朋友好奇想见见这位“义士才子”，有江南同乡会发出邀请，甚至还有一些看似不起眼、实则背景深厚的文会雅集也递来了橄榄枝。
“林默”的名声，果然比他们预想的传播得更快、更广。
默娘仔细筛选着这些请柬，最终只挑出了两三份看似寻常、实则可能接触到特定圈子的活动。“其他的，一律以舟车劳顿、需要静读备考为由推掉。”她吩咐道，“现在不宜过于活跃，以免引人注目，或者被卷入不必要的应酬。”
林凡明白这是为了避免过早暴露在太多目光下。他需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最大效果。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傍晚，林凡正在院中散步，思考着如何能“自然”地打探安远侯府近况时，负责照料他们起居的一个小厮，在送茶水时，似乎无意间低声说了一句：“林公子，听说侯府那边，最近好像不太太平呢……”
林凡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茶水，淡淡问道：“哦？侯府？哪个侯府？京城侯府多了去了。”
那小厮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就是……安远侯府啊。听说前几日府里半夜请了太医，动静不小，但具体为了什么事，外面就不知道了。”
安远侯府请太医？林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是那位冷漠的父亲病了？还是府中出了别的变故？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他的心绪。
他赏了小厮几个铜钱，打发他离开，独自在院中沉思。安远侯府的变故，是否与“青雀”有关？是否与他们正在调查的漕运案有关？这会不会影响不久后的文华雅集？更重要的是，这个消息，是偶然听闻，还是……有人故意借小厮之口传递给他？
他抬头望向安远侯府的方向，暮色中，那片区域的天空似乎都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那座他曾经生活过又逃离的府邸，如今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和陷阱，等待着他主动靠近。
默娘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消息我已经核实了。安远侯林啸，五日前感染风寒，病势一度沉重，但目前已无大碍。请太医是真，但‘不太平’的说法，可能有所夸大，或是有人故意放风。”
她顿了顿，看向林凡：“你怎么看？”
林凡沉默片刻，缓缓道：“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意味着，安远侯府现在正处于某种微妙的时刻。我们的计划，或许需要因势利导。”
夜色渐浓，听竹苑内灯火初上。林凡站在窗前，手中摩挲着王珩给她的、可以参加文华雅集的凭证。原本的计划是借雅集之机接近安远侯，但现在，侯府内部的变故或许提供了一个更直接、更意想不到的切入点。
是继续按部就班等待雅集，还是利用侯爷病重这个机会，冒险尝试更直接的接触？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是危机，还是上天赐予的良机？林凡知道，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他引向截然不同的命运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