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尘河的雾季来得猝不及防,把渡口的灯笼晕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我们的“杂音飞艇”刚检修完,小七用从报废星舰上拆下来的引擎替换了标准动力核心,结果启动时喷出的不是规整的能量流,而是五颜六色的光带,像拖着条会跳舞的尾巴。
“这样能飞吗?”阿土扒着飞艇边缘,看着光带里时不时爆出的火星子,手里的烤土豆都忘了啃。
小七的光学镜头转了转,调出航线图——图上被红笔圈出的航线歪歪扭扭,完全避开了“标准航道”,一路往星尘河最偏僻的支流拐去。“旧标准派的朋友说,那边藏着‘未被登记的星群’,”它的机械臂敲了敲驾驶舱的屏幕,“据说那些星星的运行轨迹,连星图数据库都查不到。”
阿雾的触须卷着块异形水晶,水晶里的光粒随着飞艇的震动闪烁:“正好试试‘非标准导航系统’,我用本音能量改的,能跟着光粒的流动算航线。”
飞艇刚冲进雾里,标准导航系统就发出刺耳的警报:“偏离航道!偏离航道!前方为‘未知危险区域’!”小七直接把它关了,换成阿雾的“光粒导航”——屏幕上跳出无数游动的光点,像一群领路的小鱼,拖着我们往雾更浓的地方钻。
(二)
雾里藏着不少“惊喜”。我们撞见一群“非标准星鸟”,它们的翅膀一片是光羽,一片是暗羽,飞起来时总往斜前方拐,却能精准避开星尘河上的浮冰;还路过一片“杂音星云”,星云里的气体不按标准频率震动,发出的声音像无数把小提琴在乱拉,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看那里!”阿土突然指着窗外,雾中浮现出一座悬浮的岛屿,岛上的建筑东倒西歪,最高的塔楼歪成了c形,却在塔顶长着棵巨大的“和声树”——树叶是不同颜色的金属片,风一吹就发出钢琴般的音阶,虽然总跑调,却比标准音乐厅的演奏更热闹。
岛屿的居民是群“混搭族”:有长着光族翅膀却爱钻地洞的,有影族皮肤却总往阳光下凑的,还有把机械臂和生物翼缝在一起的“改造者”。他们的首领是位白发老人,左眼装着光学镜头,右眼蒙着块星尘织的布,手里拄着根用星舰残骸做的拐杖。
“你们是第一批闯到这儿的‘标准世界’来客。”老人敲了敲拐杖,杖头的残片亮起光,映出我们的倒影——阿土的烤土豆焦边正好3.8厘米,阿雾的触须歪了一根,小七的光学镜头沾着点荧光粉,我的袖口还别着块歪歪扭扭的本音水晶。
“这里的星星为什么不按规矩转?”我忍不住问。
老人笑了,拐杖指向天空:“因为它们是‘自己长出来的’。宇宙刚诞生时,哪有什么航道?星星想怎么转就怎么转,直到‘标准派’拿着尺子来量,才画出那些直线。”他指了指岛上的孩子,孩子们正用星云气体吹泡泡,泡泡里裹着自己捏的“异形星星”,有的是方的,有的带着刺,“你看,连孩子都知道,星星不一定非得是圆的。”
(三)
岛上的“非标准档案馆”藏着更惊人的东西。档案馆是座用废弃飞船搭的棚子,里面堆满了没被“标准化”的记忆结晶:有段录音是光族长老偷偷唱的跑调摇篮曲,有张画是影族孩子画的彩色影子,最显眼的是块巨大的“共鸣水晶”,里面封存着星尘河第一次涨潮时的声音——不是标准的“哗哗”声,而是夹杂着无数生物的欢呼,像一场混乱的合唱。
“这些都是‘被遗忘的本音’。”老人摸着水晶,“当年标准化委员会来清剿,我们把它们藏在星云的褶皱里,才留到现在。”他突然话锋一转,拐杖敲了敲地面,“不过最近他们又在查了,说要‘统一星图’,连这些星星的名字都要改成编号。”
阿雾的触须突然绷紧,水晶里的光粒剧烈跳动:“他们敢!”
小七的光学镜头亮得发烫,它调出星尘网的实时新闻——标准化委员会发布了《星图统一法案》,要求所有“未登记星群”在三个月内完成编号,否则就用“校正光束”强制改变其运行轨迹。
“校正光束会杀死星星的。”岛上的孩子抱着自己捏的异形星星,眼睛红红的,“我给我的星星取名叫‘歪歪’,它要是变成编号,就再也不会跟我眨眼睛了。”
(四)
回去的路上,飞艇的光带都蔫蔫的。阿土把烤焦的土豆埋进土里,说要试试在“非标准土壤”里能不能发芽;阿雾用触须给水晶里的光粒编了首曲子,调子忽高忽低,却比任何标准乐谱都动人;小七在驾驶舱贴满了孩子们画的异形星星,每个星星旁边都写着名字——“歪歪”“刺刺”“方方”。
“得想个办法。”我摸着共鸣水晶的碎片,里面的涨潮声仿佛在催我们行动,“不能让他们改星星的名字。”
小七突然调出星尘网的后台代码:“我可以黑进标准星图数据库,给每个异形星星加个‘别名’,就像给人起绰号。”
阿土眼睛一亮:“我去联络边缘星系的朋友,让他们都给星星起名字,越多越好,委员会删都删不完!”
阿雾的触须缠上共鸣水晶:“我用本音能量放大这些‘非标准名字’,让它们像广播一样传遍星尘河,连星云里的鱼都能听见!”
老人说的没错,星星不一定非得是圆的,名字也不一定非得是编号。就像我们,阿土的烤土豆焦边、阿雾歪掉的触须、小七总出故障的引擎,还有我总捏不紧的水晶碎片,这些“不标准”凑在一起,才是最鲜活的星尘河。
(五)
三个月后,标准化委员会的“星图校正舰队”开到了非标准星群的边缘。旗舰的探照灯照向那些歪歪扭扭的星星,正要启动编号程序,星尘网突然炸开了锅——亿万条带着名字的消息涌进来,全是给星星起的绰号:“歪歪”“刺刺”“方方”……还有人上传了自己画的星星画像,有的长着翅膀,有的拖着尾巴,甚至有个被命名为“烤土豆”的星星,画像上还画了圈焦边。
舰队的控制台瞬间瘫痪,屏幕上滚动的不再是编号,而是孩子们的笑声、老人的拐杖声、星云气泡破裂的“啵啵”声——那是阿雾用共鸣水晶放大的“本音广播”。
旗舰长老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自己小时候的声音,是段跑调的摇篮曲(被档案馆偷偷录下来的)。他愣住了,探照灯慢慢垂下,照向那颗被叫做“歪歪”的星星——那星星确实歪得厉害,却在光里眨了眨眼,像在回应他的注视。
校正舰队最终掉头离开了。星尘河的雾季渐渐散去,非标准星群的星星们还在按自己的轨迹转,只是每个星星旁边,都多了串闪烁的名字,像挂了串小灯笼。
我们的杂音飞艇又在渡口检修,小七换了个更“吵”的引擎,启动时能喷出彩虹色的烟圈;阿土种的土豆发了芽,芽尖是歪的,却透着股倔劲;阿雾的触须还是歪着一根,他说这样“更容易勾住光粒”。
我摸着口袋里的水晶碎片,里面的涨潮声混进了新的声音——孩子们给星星唱的跑调歌,还有“歪歪”星星的“眨眼声”(其实是光粒跳动的节奏)。
原来非标准航线的尽头,藏着宇宙最热闹的风景。而我们,就沿着这条歪歪扭扭的路,继续往前飞吧,反正星星会给我们指路,本音会为我们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