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挠岩石，密密麻麻，听得人头皮炸裂！矿灯的光柱慌乱地扫过四周岩壁，只见黑暗的角落里、嶙峋的石缝后，一片又一片猩红的光点如同鬼火般亮起，越来越多，转眼间就连成了片，将我们彻底包围！
我们背靠背挤成一团，凝姐和那几个汉子脸色惨白，握着武器的手都在抖。小子更是直接瘫软在地，裤裆又湿了，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完了…这么多钻地僬侥…捅了老巢了…”一个汉子声音发颤，带着绝望。
我左臂还在发麻，右手握着那冰冷刺骨的锈蚀枪头，心也沉到了谷底。刚才干掉一只就差点废条胳膊，这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怎么打？
凝姐猛地一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喝道：“结阵！符文棍最大功率！向外突围！能跑一个是一个！”
几个汉子勉强鼓起勇气，将手中符文短棍顶端相对，能量符文瞬间亮到极致，交织成一面微弱闪烁的光盾，试图向外推进。
但那些猩红光点的主人显然不打算给我们机会。
嘶嘶嘶——！
刺耳的尖啸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下一刻，无数道扭曲迅捷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黑暗中弹射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们那可怜的光盾！
嘭！咔嚓！
光盾连一息都没撑住，瞬间爆碎！手持符文棍的几个汉子惨叫着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口喷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凝姐也被一道黑影擦中肩膀，护甲撕裂，鲜血淋漓，踉跄着撞在岩壁上。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无数双镰刀般的利爪和滴着粘液的裂口尖牙，占据了全部视野！
小子发出最后的绝望尖叫。
我瞳孔紧缩，肾上腺素飙升，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炸开的轰鸣。右眼的灼痛和锈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注入手中的锈蚀枪头！
枪头爆发出惊人的寒意，灰白色的霜锈急速蔓延，将我整条右臂都覆盖了一层冰霜！
但不够！远远不够！这点范围根本挡不住这虫潮般的攻击！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
一直躺在担架上昏迷的秦秀莲，不知何时竟自己坐了起来！
她双眼依旧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但后脑那颗锈目，却睁大到极致！
暗红的眼球不再转动，而是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深不见底的虚无！胎膜下那些怨魂阴影疯狂尖啸着、燃烧着，化作燃料，注入那颗眼球！
她对着铺天盖地涌来的黑色潮水，微微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冷、死寂、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意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所有扑到半空、即将撕裂我们的钻地僬侥，动作猛地僵住！它们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空中、岩壁上、阴影里…密密麻麻，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的静止画面！
它们眼中那嗜血的猩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最后竟齐齐转向秦秀莲的方向，那光芒中透出的不再是贪婪和凶戾，而是源自本能的、最深的恐惧和战栗！
整个喧闹狂暴的古矿坑，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矿灯电机运转的微弱嗡嗡声，和我们几人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凝姐靠在岩壁上，捂着流血的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超乎理解的一幕，看着那个坐在担架上、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气息的瘦弱身影。
小子张大了嘴巴，忘了害怕，傻了。
我也僵在原地，右臂的冰霜都忘了催动，愣愣地看着秦秀莲。
她…她又醒了？这次…好像更不对劲？
秦秀莲释放出那恐怖的意志后，身体微微晃了晃，似乎极其疲惫。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指向我们来时的矿道方向。
后脑的锈目，那深不见底的虚无稍微褪去一丝，闪过一丝微弱的、代表方向的意念。
“……走……”一个极轻极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字眼，从她唇间飘出。
说完，她眼睛一闭，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再次陷入昏迷。后脑的锈目也缓缓闭合，胎膜下的阴影黯淡了许多。
随着她的昏迷，那股冻结一切的恐怖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
噼里啪啦——！
那些被凝固在空中的钻地僬侥如同下饺子般掉落在地，摔得七荤八素。但它们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惊恐万分地嘶鸣着，如同遇到了天敌，拼命地向后缩，潮水般退入黑暗的岩缝和坑道深处，眨眼间就跑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满地狼藉、几具同伴的尸体、以及惊魂未定的我们。
矿坑里再次恢复寂静，仿佛刚才那恐怖的虫潮从未出现过。
“呃……”小子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担架旁，颤抖着手指探了探秦秀莲的鼻息，“还…还活着…就是又晕了…”
凝姐也挣扎着站起身，踉跄走过来，看着昏迷的秦秀莲，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恐惧、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叹息。
她转向我，脸色依旧苍白，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摇摇头，心里同样翻江倒海：“我只知道她叫秦秀莲，从靠山屯来的。”
“靠山屯…”凝姐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无法确定。她不再多问，快速检查了一下幸存的那个汉子（另一个刚才被撞飞时脑袋磕在石头上，也没气了），又看了看我和小子。
“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东西只是暂时被吓退，随时可能再来！”她强撑着受伤的身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跟我来！”
她捡起一根完好的矿灯，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矿坑更深处的一个岔道快步走去。
“不是往外走吗？”小子扶着担架，惊慌地问。
“外面肯定被堵死了！走这边！有一条废弃的应急通道，可能通往外围！”凝姐头也不回，语气急促。
我也不敢耽搁，用还能动的左手抓起柴刀，又费力地将那冰冷刺骨的锈蚀枪头别回后腰，和小子一起抬起担架，紧跟上去。
这条岔道更加狭窄难行，显然是早已废弃的矿道，地上堆满了碎石和朽木。凝姐对这里似乎很熟悉，虽然受伤，但脚步不停。
我们沉默地跟着她，在黑暗曲折的矿道里穿行，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回荡。
每个人心里都压着一块巨石。
秦秀莲刚才展现的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甚至不像任何已知的异能或道法…那是一种更古老、更本质、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她到底是谁？
那“山月卫”又是什么？
那些钻地僬侥为何如此惧怕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不再是矿灯的光，而是…自然的月光？
出口！
我们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冲出矿道口，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胸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头顶是稀疏的星子和一弯残月，我们竟然真的从地底出来了！身处一片荒废的山坳里。
“暂时安全了…”凝姐松了口气，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处理着自己肩头的伤口，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疲惫。
我和小子也瘫坐在地，大口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看着担架上依旧昏迷的秦秀莲，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宁静得仿佛刚才那震慑群邪的一幕只是幻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这地底下的水，因为这丫头，变得更深更浑了。
叶红鱼在找她，异管司在追捕我们，现在又多了个神秘的“幽壤哨站”和明显与她有旧渊源的“山月卫”…
我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这麻烦，真是越惹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