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戈壁的日头毒得能把人的骨头烤脆。黄沙被狂风卷成一道道旋转的沙柱，像无数根顶天立地的土黄色巨针，刺得人睁不开眼。萧符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裹得严实的身影，油布边缘绣着半朵褪色的归一花——那是母亲临终前，用最后一块完整的布料缝在上面的，此刻却被暗红色的血迹浸得发沉。
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铁制长刀，刀身宽三指，长三尺，刀刃上三道深深的豁口像三道狰狞的伤疤，最宽的一处几乎要将刀刃拦腰斩断。这把“破甲刃”是妹妹萧晓十六岁生日时，熬夜三天三夜为他打磨的。那时他们还在石洼聚落，萧晓用捡来的砂纸，一点点将锈迹磨掉，最后在刀柄上刻了个小小的“符”字。“哥，有这把刀，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萧晓当时笑着说，眼睛亮得像戈壁里罕见的星星。
可现在，星星灭了。
半个时辰前，锈铁城的“流民抓捕队”突袭了他们临时藏身的沙洞。二十名5阶强化兵穿着拼接的铁皮甲，手里的制式铁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7阶队长更是直接祭出“强化拳”——那是将肉身脉力凝聚在拳头上的技法，一拳就能砸裂岩石。萧晓为了让他逃跑，硬生生挡在了队长的拳头前，肋骨碎裂的声音，像干燥的树枝被猛地折断，至今还在萧符的耳边回响。
“萧符！站住！你跑不掉的！”身后传来抓捕队的嘶吼，沙尘被他们的脚步声扬起，形成一道黄色的尾迹。为首的队长捂着被石块砸伤的胳膊，眼神凶狠如狼：“把你妹妹的尸体留下，老子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萧符咬着牙，嘴唇裂了好几道血口子，血腥味混着黄沙的土腥味，呛得他喉咙发疼。他不敢回头，怀里的萧晓已经没了温度，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把油布裹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丝属于妹妹的气息。
他熟悉这片戈壁的每一寸土地。三年前，母亲带着他们从锈铁城逃出来，就是沿着这条路线躲进了石洼聚落。此刻，他脚下踉跄着，朝着记忆中那处废弃矿坑跑去——那里是这片戈壁少有的能躲避追兵的地方。
矿坑的入口藏在一道沙丘后面，洞口被风沙半掩，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萧符侧身钻进去，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铁剑划破空气的“咻咻”声清晰可闻。矿坑内部宽敞得惊人，顶部的岩石被常年的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几块磨盘大的石块悬在边缘，只用几根细小的岩柱支撑着，摇摇欲坠。
“给我追！他跑不了！”队长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萧符眼神一凛，从背包里摸出仅剩的半瓶柴油——这是他昨天在废弃补给站找到的，本想留着应急，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拧开瓶盖，将柴油泼在矿坑入口的沙地上，又掏出打火机，火苗在风中挣扎着亮起，瞬间点燃了柴油。
橘红色的火焰窜起一米多高，浓烟滚滚，呛得刚冲进洞口的几名追兵连连后退。趁着混乱，萧符抄起一块尖锐的碎石，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矿坑顶部的松动岩石。“轰隆——”一声巨响，石块滚落下来，正好砸在洞口，堵住了大半通道，五名冲在最前面的追兵被石块砸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剩下的追兵被堵在外面，怒骂声、砸石头的声音不绝于耳。萧符不敢停留，抱着萧晓沿着矿坑深处的通道狂奔。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靠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明——这是母亲留下的旧时代手机，早就没了信号，只能当手电筒用。
可没跑多久，一阵低沉的嘶吼声从通道尽头传来，伴随着爪子抓挠岩石的“沙沙”声。萧符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是变异沙狼。
西漠戈壁的变异沙狼，是流民最恐惧的生物之一。它们的皮毛在辐射的影响下硬化如铁，上面凝结着一层厚厚的锈迹，牙齿锋利得能咬碎青铜，连骨头都能嚼成粉末。更可怕的是，眼前这群沙狼里，为首的那只体型比同类大了一圈，额头还印着一道紫黑色的纹路——那是被混沌能量污染的标志，意味着它的攻击性和防御力都远超普通沙狼。
十五只沙狼形成合围之势，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低沉的嘶吼声震得矿坑顶部的碎石簌簌掉落。萧符握紧破甲刃，摆出防御姿势，可他刚经历一场恶战，体力早已透支，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破甲刃的刀刃上，最后一处完好的刃口，此刻显得格外脆弱。
为首的沙狼突然跃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萧符的喉咙咬来。萧符侧身避开，同时挥刀砍向沙狼的腹部——“铛”的一声脆响，刀刃砍在沙狼硬化的皮毛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反而震得萧符虎口发麻。沙狼吃痛，嘶吼着转身，再次扑来，其余的沙狼也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锋利的爪子划破了萧符的布衣，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萧符被逼到了通道的死角，身后是冰冷的岩壁，身前是步步紧逼的沙狼。他看着怀里的萧晓，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晓儿，哥对不起你……哥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就在这时，他脖颈上的吊坠突然发烫。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牌子，是母亲遗留的物件，里面藏着半块模糊的纹路碎片，用一根红色的绳子系着——红绳是萧晓十六岁生日时，他用省下的布料编的，上面还留着萧晓用指甲掐出的小爱心。
淡金色的微光从吊坠中散发出来，像一层柔软的光罩，将萧符和怀里的萧晓笼罩其中。扑在最前面的沙狼触碰到微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伤，连连后退，眼中满是恐惧。其余的沙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震慑，围着光罩打转，却再也不敢靠近。
萧符愣住了，他低头看着吊坠，微光中隐约浮现出一道沙黄色的轮廓——像是一座城池的城墙，城墙上刻着一个微小的“土”字。来不及细想，他趁着沙狼迟疑的间隙，抱着萧晓，冲出包围圈，沿着通道的另一个出口狂奔，最终躲进了一处废弃的补给站。
补给站的屋顶早已坍塌，只剩下四面残破的土墙，墙角堆着几箱发霉的压缩饼干，地上散落着空的柴油桶。萧符靠在土墙边，大口喘着气，怀里的萧晓依旧安静，吊坠的微光渐渐减弱，最终恢复了普通青铜牌子的模样。
他抬头望向戈壁的深处，那里的黄沙似乎比别处更淡一些，隐约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色轮廓——那是辐射林的方向，也是吊坠微光指引的方向。萧符握紧吊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找到那座城，为萧晓，也为所有像他们一样挣扎求生的流民，找出这世道变成这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