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廷的军大衣沾着雪,肩章上的将星被寒气浸得发亮。他攥住阿龙的手,像当年在新兵连那样,用拳头不轻不重砸在对方肩膀:“阿龙,你小子藏得够深——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在阿里军分区,那时候你才刚升营长,现在倒成了龙组顾问!”
阿龙笑着躲开,指尖勾了勾叶将军的衣领:“叶班长,你这官威倒是涨了,腰上的皮带都换成金的了?”两人笑作一团,雪粒子顺着帐篷帘缝钻进来,落在阿龙的肩章上,瞬间化成水珠。
“别贫了。”叶云廷转身,目光落在陈云身上——年轻人站在阴影里,羽绒服领口露出的银链泛着幽光,“这位就是陈云陈大师?我家老头子昨晚还抱着手机跟你聊天,说你‘有两把刷子’。”
陈云上前握手,叶将军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指节上还留着当年训练时磨的茧:“叶将军好,久仰。”
“别听他瞎吹。”叶云廷拉着他坐下,指节敲了敲面前的保温杯,“我是听我爸说,当年他在秦岭挖青铜器,是你帮他挡了场塌方——这恩情,我记到现在。”
帐篷外的风卷着雪拍在帆布上,陈云望着叶将军眼角的皱纹,忽然想起前世在秦岭的那个雪夜,老班长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他的样子。有些缘分,跨越两世,终究会重逢。
晚宴的帐篷里飘着炖羊肉的香气。
三十多张折叠桌拼在一起,桌上摆着搪瓷盆装的羊肉、蒸得白胖的馒头,还有几瓶贴着“唐蕃情”标签的青稞酒。战士们穿着迷彩服,端着饭盒挤在桌前,笑声像炸开的爆米花。
“来,都端起碗!”叶云廷举起酒杯,酒液在杯里晃出琥珀色的光,“今天为阿龙、陈大师接风——也为了那些埋在雪地里的兄弟!”
陈云端着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他想起上午在直升机上看见的边防标语:“宁肯高原埋忠骨,不丢祖国一寸土。”碗里的羊肉炖得烂,入口即化,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膻味——像边防战士的汗水,咸得发疼。
“陈大师。”叶云廷放下碗,神情严肃起来,“我们的情况,邱老应该跟你说了——科考队失踪,武装分子渗透,我们连五色石头的影子都没摸到。”他从公文包掏出张地图,铺在桌上,“根据卫星信号,最后失踪的位置在这儿——扎西查巴德墓穴附近的藏尸洞。”
邱展华补充:“藏尸洞里找到三具科考队员的尸体,咽喉被割断,身上有北约弹壳。但…没有任何线索,像被抹除了一样。”
陈云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红圈。他想起老周生前最后一次电话:“陈云,扎西查巴德墓穴的壁画…有问题,王后的眼睛…”话没说完,信号就断了。
晚宴散后,邱展华把陈云叫到会议室。
帐篷里摆着投影仪,墙上挂着扎西查巴德墓穴的照片——主墓室的金棺已经锈迹斑斑,壁画剥落得只剩残片。邱展华点开一张特写:“这是王后墓室的壁画,你看这个女人。”
照片里的王后戴着黄金王冠,面容模糊,唯独一双眼睛清晰——深邃得像藏北的湖泊,睫毛卷翘,带着股说不出的妩媚。陈云的指尖顿住,忽然想起前世在敦煌莫高窟见过的壁画:第158窟的飞天,眼睛也是这样的,像藏着千年的秘密。
“这眼睛…”陈云抬头,声音发沉,“邱老,你听说过‘古格银眼’吗?”
会议室瞬间安静。邱展华推了推眼镜:“传说古格王朝最后一位王后,眼睛是银色的,能看穿人心。后来王朝覆灭,有人把她的眼睛做成银饰,藏在墓穴里。”
“不是传说。”陈云指着照片,“你看她的眼睛——瞳孔是竖的,像猫,这是古格皇族的标志。我前世在秦岭见过类似的壁画,专家说那是皇族的‘血脉图腾’。”
宫本藏凑过来,放大照片:“难道…这壁画上的眼睛,就是‘古格银眼’的原型?”
陈云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照片:“也许我们找的不是五色矿脉,是她的秘密——古格王朝覆灭的原因,科考队失踪的真相,都藏在这双眼睛里。”
帐篷外的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帆布上,像有人在敲战鼓。
叶云廷端着热酒进来,看见陈云盯着照片出神:“陈大师,有心事?”
“在想老周。”陈云收回目光,“他说过,扎西查巴德的壁画会说话。”
叶云廷沉默片刻,把酒杯放在桌上:“明天我们带你去墓穴。但你要答应我——不管找到什么,先保证活着回来。”
陈云端起酒,一口喝干。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暖得胸口发疼:“我答应。”
窗外,雪还在下。陈云望着帐篷顶的月光,摸出秦半两——星陨纹在掌心发烫,像老周当年的体温,像王后眼睛里的秘密,像所有未说出口的牵挂。
他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是古格墓穴的黑暗,是未解的谜题,是可能的危险。但有些事,必须去做——为了老周,为了失踪的科考队,为了古格王朝埋在雪地下的真相。
深夜的会议室,陈云还盯着照片。
邱展华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可可:“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邱老。”陈云突然说,“你看这王后的眼睛——像不像我前世见过的一个人?”
邱展华愣了愣:“谁?”
“忘了。”陈云笑,“可能只是幻觉。”
邱展华摇头:“不管是什么,明天我们一起揭开谜底。”
陈云点头,把照片放进公文包。窗外的雪还在下,覆盖了整个古格遗址,覆盖了藏尸洞,覆盖了所有未竟的秘密。
但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些秘密会被揭开——就像雪会化,春会来,古格的风,终将吹散所有的尘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