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像湿透的棉布糊在脸上，我抬手抹了一把，掌心全是水珠。脚下的小路早就没了模样，踩下去软得像踩在发酵的面团上。前面谢无争的草编拖鞋吧嗒吧嗒响，节奏没变，说明他还挺得住。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正低头拍鞋，动作慢得像是在给泥点子做思想工作。系统界面飘在脑子里，成长值条稳稳爬升，0.3%、0.4%，每涨一格我都想给他鼓掌。
“别贴太近。”我冲后面喊，“拉大间距，五步以上。”
艾琳应了一声，声音发颤。维克多没说话，但仪器滴滴的频率乱了半拍，估计又被吓到了。
能见度不到五步，再往前就是白茫茫一片。刚才还能靠树影辨方向，现在连树都成了模糊的轮廓，像站成排的鬼影子。
系统预知刚调出来，画面直接卡住。三分钟后？三分钟后啥也看不见。我连试三次，每次刷新都只蹦出零碎片段：一根藤条抽空、地面裂开一道缝、有人摔倒……信息不全，根本拼不出完整路线。
“行吧。”我咬牙，“靠人不如靠自己。”
谢无争忽然停下，抬起手，手指在空中轻轻划了一下。
我没动，盯着他袖口那片菜叶。叶子晃了晃，落进泥里，瞬间缩进土中。
“左边三步，有坑。”他说。
我立刻调系统回溯最后可用的预知帧，放大左侧区域。果然，地面颜色略深，和周围不一样。不是泥土问题，是陷阱伪装。
“维克多！”我喊，“左移三步，别踩浅色那块地。”
他踉跄一下，差点撞树。“你怎么知道？”
“他闻出来的。”我随口胡扯，“你忘了他连鸡拉的屎都能分公母。”
谢无争轻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我们贴着右侧边缘挪，每一步都试探着踩。系统经验条又涨了0.2%，看来这家伙刚才那一指完全符合“佛系观察员”人设。
刚松口气，维克多突然往前探身，手里试管对着空中一截发光的孢子就戳过去。
“你干什么！”我吼。
他手一抖，脚下一滑。
咔——
落叶层塌了，整块地面往下陷，维克多整个人往下掉，只剩法杖卡在边缘，身体悬在半空，背包里的瓶瓶罐罐哗啦乱响。
“救——”他刚开口，我就冲了过去。
不能等谢无争反应！
我脑子一热，直接激活共享权限。藤蔓从谢无争锄头边窜出，啪地缠住维克多腰，猛地一拽，把他甩回实地上。
他滚了两圈，趴在地上喘气，试管还死死攥着，标签写着“迷雾孢子·样本01”。
我回头瞪谢无争。他站在原地，袖子动都没动，脸上还是那副“今天天气不错”的表情。
系统叮了一声：【成长值+0.5%】
好家伙，没清零就算赢。
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压低声音：“你再往前一步，明天你的实验田就得长在地底了。”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微扬：“不会的，它们不想往下长。”
说完还顺手捡起一片沾泥的叶子，塞进袖袋。
我翻白眼。这台词说得跟真的一样。
但经验条确实在涨，说明他没起波澜。完美。
队伍重新列队，我走在最前，手摸着空间袋里的凝能粉。红羽鸡在里面扑腾了一下，大概是嫌挤。
艾琳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刚才那个……是不是动了？”
“哪个？”
“前面。”她指了指雾深处，“那团最黑的地方，刚才好像……睁了下眼。”
我没吭声。系统预知还在刷，画面断断续续。终于，在第七次刷新后，一段完整影像跳出来：
三分钟后，三个移动体从迷雾中心包抄，速度快，轨迹交错，形态像兽，但身体半透明，像是由雾本身凝成的。
不是实体。
我心头一紧，悄悄伸手往后，一把抓住谢无争的手腕。
他没挣，也没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别出声。”我低声说，“别攻击，它们还没锁定我们。”
谢无争点点头，另一只手慢悠悠掏出一根蔫了吧唧的萝卜啃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一点，滴在泥里，滋的一声冒了个小泡。
系统提示：【检测到未知生命频率接近，距离约八十步，移动速度缓慢稳定】
我屏住呼吸。八十步，不算远。但它们没加速，说明还没发现我们。
或者，它们在等。
维克多爬起来后一直没说话，现在却偷偷把试管塞进内兜，眼睛亮得反常。艾琳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
“那些东西……”她声音几乎听不见，“是冲着符文石来的吗？”
我没回答。符文石在谢无争袖子里，自打进入迷雾就没再发热过，安静得不像话。
可森林不对劲。
每过十几秒，雾气就轻轻震一下，像是被什么带动着。地面的根脉也跟着抽搐，蓝光一闪一灭，像在传递信号。
谢无争忽然停下，抬头看天。
我也跟着抬头。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雾顶。但他就这么看着，眼神平静，像是真能看见什么。
五秒后，他低头，抬起手，在空气中轻轻点了三下。
指尖落下时，雾气震得更明显了。
“它在听。”他说。
“谁？”我问。
“不知道。”他收回手，拍了拍袖子，“但它记得我们碰了符文石。”
我脑子嗡了一下。这话和上一章他说的几乎一样，但语气更淡，像是随口一提。
系统经验条继续涨，0.6%、0.7%，稳得一批。
说明他不是觉醒，只是陈述事实。
我松了半口气，又紧绷起来。既然他知道，为什么不说破？他是真不在乎，还是……在等什么？
队伍继续往前挪。雾越来越浓，呼吸都有点费劲。前方十步外，那团最深的黑影还在，一动不动。
我盯着它，手里的凝能粉捏得更紧。
系统预知突然闪了一下。
画面只来得及跳出一个词：【包围】。
我瞳孔一缩，立刻抬手示意停步。
所有人停下。
谢无争也停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他鞋面上沾了片叶子，正缓缓卷曲，像在害怕。
然后，那片叶子无声无息化成了灰，飘进雾里。
我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加重。
他没动，只是轻轻说了句：“快下雨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雾中心的黑影动了。
一只泛着幽光的眼，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