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崩溃后

子末是q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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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遗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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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脚步声在峡谷狭窄、布满碎石的通道中单调地回响。子虚拄着黑铁刀,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胸口的双色能量环如同一个微缩的炼狱,缓慢旋转间传递着冰与火的煎熬。铅灰色的天光被两侧高耸、陡峭的暗红色岩壁切割成一条缝隙,投下压抑的阴影。空气依然干燥,带着铁锈味,但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之前纯粹死寂的流动感。

孤独和未知是最大的敌人。子虚深知,在这片法则迥异、管理者系统离线的绝境,任何一点可利用的力量都可能是活下去的关键。他停下脚步,靠在一块冰冷的岩壁上喘息,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双手上。

左手手背上,那被诅咒侵蚀的暗红条纹呈现出规矩的线路,带来冰冷的刺痛。右手臂上,曾经幽蓝的电路纹路却死寂一片。

“先试试……最熟悉的。”他低语,声音沙哑。闭上眼,集中全部精神,试图调动那源自管理者核心、曾无数次撕开梦境壁垒的幽蓝能量。意念如同探针,刺向虚无。

嗡……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光点在他面前的空气中艰难地凝聚。光点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努力向四周扩散,试图撕开一道通往“空间”的门户。一道细小的、不稳定的空间裂缝若隐若现,幽蓝的光芒从中透出。

然而,就在裂缝即将成型的刹那!

嗤啦——!

仿佛信号不良的电流噪音响起,那道幽蓝的裂缝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紧接着,构成裂缝的能量瞬间变得紊乱、离散,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淡蓝色烟气,消散在干燥的空气中。连带着子虚凝聚的那点微弱意念也被强行打断,精神一阵刺痛。

“果然……还是不行。”子虚睁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凝重。管理者系统的核心力量在这片排斥性的法则下,如同被上了枷锁。梦之海的空间权能,在这里失效了。

他低头看向左手,那暗红如血的条纹似乎在嘲笑他的无力。“那么……你呢?”他尝试将意念沉入左手,试图沟通那源自耶梦加德诅咒、充满了毁灭与混沌气息的暗红能量。

“呃!”一股剧烈的、如同烧红烙铁直接烫在神经上的灼烧感猛地从左手蔓延至整条手臂,甚至冲击向大脑!子虚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左手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那暗红能量狂暴而桀骜,充满了毁灭的冲动,根本不受他的意志引导,反而在抗拒他的触碰,并试图反噬!仿佛那不是能量,而是一条盘踞在他手臂上的、充满恶意的毒蛇。

剧痛让他几乎放弃。但无攸的呼喊,归途的渺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这痛苦。

“强行压制不行……引导呢?”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调动起胸口气旋中那幽蓝能量——那是管理者核心的秩序之力。他没有试图去攻击或覆盖暗红能量,而是极其谨慎地,如同用一根纤细的丝线去触碰狂暴的野兽,将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能量缓缓探向左手那躁动的暗红能量。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那冰凉的、带着秩序气息的幽蓝丝线触碰到狂暴的暗红能量时,如同滚油中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灼烧感骤然加剧,子虚咬紧牙关才没叫出声。但紧接着,那狂暴的暗红能量似乎被这缕微弱的“秩序”所吸引、或者说……锚定了!它依旧充满了毁灭性,依旧冰冷刺骨,但那股抗拒他意志的狂暴感却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如同被套上了无形的缰绳。

灼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重而充满力量的掌控感!

子虚心中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屏住呼吸,尝试着用意念去“推动”那被幽蓝丝线暂时安抚的暗红能量。

嗤!

一小缕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红色能量,极其微弱,从他左手的指尖艰难地渗出,在空中悬浮了片刻,随即消散。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这确确实实是第一次,他成功地、主动地调动了这股诅咒之力!

他立刻尝试将这股被引导出的暗红能量注入右手紧握的黑铁刀——幻海剑的本体。

嗡!

就在暗红能量触及刀柄的瞬间,原本黯淡无光的黑铁刀猛地发出一阵低沉而抗拒的震颤!一股源自剑身本能的、纯净的排斥力汹涌而出,直接将那缕暗红能量震散、湮灭!剑柄处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热感,仿佛在警告他远离这亵渎的力量。

“排斥……”子虚眉头紧锁。幻海剑作为秩序侧的神兵,对这股混沌、诅咒的力量有着天然的抵触。他尝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暗红能量根本无法在剑身上留存,更别说发挥威力。

他转换思路,将目标对准了脚边一块半嵌入泥土的、西瓜大小的暗红色石块。再次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缕暗红能量,用意念将其“推”向石块。

噗!

暗红能量接触到石块的瞬间,并未发生剧烈的爆炸,而是如同强酸滴落!石块接触能量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酥脆、瓦解!就像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在几秒钟内完成!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冰冷、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流,顺着那缕暗红能量,如同吸管般被抽取回来,融入了子虚左手那暗红的条纹之中。被侵蚀破坏的石块,成了这股诅咒能量的养料!

“破坏……补充……掠夺……”子虚看着左手那似乎因补充了微弱能量而略微“活跃”了一点的暗红条纹,眼神冰冷而复杂。这股力量,本质就是吞噬与毁灭,它通过破坏来壮大自身。

他再次摊开双手。左手手背,一缕微弱但稳定可控的暗红能量如同凝固的血滴,散发着不祥的冰冷与毁灭气息。右手手背,则凝聚着幽蓝线条,代表着秩序与空间的残余。

一蓝一红,一秩序一混沌,两种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此刻却因他胸口那诡异的双色能量环和特殊的引导方式,在他身上达成了某种极其脆弱的平衡。

他收起能量,继续前行。峡谷越来越深,地势似乎在缓缓下降。不知走了多久,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过一个巨大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岩壁拐角时,脚下踩踏的感觉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坚硬的砂砾和碎石。

一丝极其微弱的弹性传来。

子虚猛地低头。

就在他满是尘土和血迹的鞋尖前方,几缕枯黄、纤细、早已失去所有水分的草茎,顽强地从岩壁底部龟裂的缝隙中钻出,匍匐在同样枯黄、布满裂纹的薄薄泥土上。虽然毫无生机,如同被遗忘的标本,但它们确确实实是植物!

他猛地抬头,视线顺着峡谷向前延伸。前方,原本完全由暗红焦土和岩石构成的地面上,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斑驳的枯黄色!越来越多的枯草,如同垂死大地最后褪去的毛发,稀疏地、顽强地覆盖在峡谷底部和两侧岩壁的根部!

生命!或者说,曾经存在过生命的痕迹!在这片绝对的死寂荒原上,这枯黄的草,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却带来了无比真实的冲击!

子虚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牵扯着胸口的能量环一阵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他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向前冲去。

峡谷在前方豁然开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碗状的谷地。谷地中央,枯黄的草更为密集,甚至形成了一片片小小的、衰败的“草原”。而在谷地另一端,更高的岩壁再次合拢,形成了一条新的、更狭窄的峡谷入口。

而就在那入口处,在嶙峋岩壁的阴影下,那个由粗糙石材和黯淡金属构成、扇叶破损扭曲的风车,清晰地矗立在那里!比之前在远处岩缝中看到的要近得多,也清晰得多!它像一个沉默的哨兵,又像一个孤独的路标,指向峡谷深处未知的去处。

距离风车,只剩下最后一道峡谷!希望,就在前方!子虚握紧了黑铁刀,深吸了一口带着枯草腐朽气息的空气,眼神中的冰冷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坚定所取代,大步踏入了那片枯黄的谷地,朝着风车,朝着最后一道峡谷,义无反顾地走去。

翻过最后一道布满枯草的低矮土丘,那孤独矗立的风车终于完整地展现在子虚面前。粗糙的石基,锈迹斑斑、扭曲破损的金属扇叶骨架,在铅灰色天穹下投下一道歪斜而沉默的剪影。然而,让子虚瞳孔骤然收缩的并非风车本身,而是风车之后,依偎在巨大、风化严重的暗红色岩壁脚下,那片意料之外的景象——

一个小镇。

低矮的木结构房屋,粗糙的石砌地基,木板铺就的步道,甚至还有一根孤零零的、挂着断裂绳索的拴马桩。典型的西部拓荒风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和……死寂。

死寂,是唯一的形容词。

没有马蹄声,没有车轮滚动,没有人声交谈,甚至连风声在这里都显得格外低沉。街道上空空荡荡,仿佛被遗弃了百年。房屋的门窗大多敞开着,如同空洞的眼窝,窥视着唯一的闯入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木头腐朽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取代了之前荒原上纯粹的焦土味。

子虚的心沉了下去。他拄着幻海剑所化的黑铁刀,警惕地踏入小镇。靴子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扇门窗、每一个角落,感知力提升到极限。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这座小镇,就像一具被突然抽干了灵魂的庞大躯壳。

“水……”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干渴感如同火焰灼烧。当务之急是生存。他在小镇边缘发现了一口覆盖着厚重木盖的水井。费力地掀开盖子,探头望去,幽深的井底反射着一点微弱的铅灰色天光。他放下井绳和木桶,提上来的水浑浊不堪,漂浮着细小的杂质,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土腥味。

子虚皱了皱眉,但他别无选择。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简单过滤后,仰头灌了几大口。冰凉、浑浊、带着怪味的水滑过喉咙,虽然无法缓解身体的疲惫和胸口的痛楚,但至少暂时浇灭了那股灼烧般的干渴。他靠在冰冷的井沿上喘息,目光再次投向小镇深处。补充水分只是第一步,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是否有离开的线索。

他离开水井,沿着主街向内走去。脚步在积尘上留下清晰的足迹。街道两旁的房屋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有些屋顶已经坍塌,露出腐朽的梁木。窗户玻璃大多碎裂,黑洞洞的。一些门板上残留着深刻的爪痕,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的杰作,但边缘又过于规整锐利,带着一丝诡异。更让他在意的是,许多木质的门框、墙壁上,嵌着一些细小的、不规则的孔洞——弹孔!数量不少,分布杂乱,仿佛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毫无章法的枪战。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栋相对坚固、两层高的建筑前。倾斜的木质招牌挂在门廊上,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透过剥落的油漆,隐约能辨认出一个酒杯的轮廓——酒馆。这里是小镇的中心,也是信息最可能汇聚的地方。

子虚深吸一口气,左手虚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幻海剑此时依旧是黑铁刀形态),右手缓缓推开了酒馆那扇虚掩的、布满灰尘的厚重木门。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卷起一片尘埃。

酒馆内部同样空无一人,光线昏暗。几张粗糙的木桌东倒西歪,椅子散落一地,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踩上去如同踩在雪地上。吧台后方的酒架上空空如也,只有几只碎裂的酒瓶散落在角落。然而,子虚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吧台台面——

那里,赫然摆放着几个落满灰尘的酒瓶!其中一个瓶塞甚至没有被拔掉!

这太反常了!如果小镇是被遗弃或遭受袭击,为何会有完好的酒留下?掠夺者不可能放过这些。

他走近吧台,蹲下身,用手指仔细抹过吧台下方一处不易被踩踏的地板边缘。指尖沾上的灰尘,厚度与地面其他地方几乎一致。他又看向墙壁和吧台本身,那里也分布着不少弹孔,甚至天花板的木梁上也有几个穿透的孔洞,几缕铅灰色的天光从孔洞中漏下,形成几道光柱,照亮了飞舞的尘埃。这些痕迹都蒙着厚厚的灰。

“三天……”子虚低声自语,凭借重生者丰富的经验和观察力做出了判断。灰尘积累的厚度、弹孔边缘的氧化痕迹、以及那几瓶酒的状态都指向一个时间点——大约三天前,这里还“正常”过,至少还有人活动。然后,就在三天前,某种事件突然爆发,枪战发生,所有人……消失了?或者被带走了?那几瓶酒更像是匆忙离开时根本来不及拿,或者……是刻意留下的某种标记?

这个念头让子虚后背微微发凉。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酒馆的每一个阴影角落。就在他试图从吧台后方寻找更多线索时

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踩断枯枝的声音,从酒馆紧闭的门外传来!

子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重生者的危机本能和四十五年沉淀的杀戮经验在瞬间被激活!那不是风吹落物的声音,是脚步!而且只有一个!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是小镇“消失”事件的制造者?还是和他一样的幸存者?但在这片死寂中突然出现,敌意大于善意的可能性极高!

没有时间犹豫!子虚眼神一厉,体内那脆弱的双色能量环瞬间加速旋转!幽蓝光芒透过破烂的衣衫隐隐透出!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黑铁刀!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

黯淡的黑铁刀身如同蜕皮的灵蛇,在幽蓝能量的激发下,瞬间褪去伪装,绽放出纯净、清冷的银白光辉!剑身修长,光洁如镜,边缘流淌着水波般的纹路

就在幻海剑恢复原貌的刹那,酒馆那扇厚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猛地从外面推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的光影中!

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拿剑,子虚的身体如同蓄满力的弹簧,脚下积尘炸开!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带着凌厉无匹的杀意和破空之声,幻海剑划出一道致命的银弧,朝着门口那刚刚踏入的身影,当头狠狠劈下!这一剑,凝聚了他重伤之下能调动的全部力量和速度,带着水之都陷落的愤怒、对无攸的担忧、以及对这片诡异绝境的决绝杀意!

剑光如匹练,瞬间照亮了昏暗的酒馆,也照亮了门口那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脸!

那并非预想中狰狞的怪物或冷酷的敌人。

而是一个身材佝偻、满脸皱纹如同风干树皮、穿着破旧粗布衣服的……老人!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在看清那当头劈下的夺命剑光时,他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发出一声短促的、不成调的“嗬”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向后瘫坐下去,重重摔在门口的尘埃里!

他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只是本能地闭紧了眼睛,布满老年斑和污垢的双手绝望地摊开在身前,仿佛这样就能抵挡那致命的锋刃。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颤抖、带着哭腔的求饶: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我……我会跟你们走的!我跟你们走!”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闪耀着致命寒光的幻海剑,就悬停在老人枯槁的头顶上方不足一寸之处。冰冷的剑气让老人稀疏的头发微微颤动,他瘫坐在厚厚的尘埃里,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睛死死闭紧,摊开的双手掌心朝上,一副引颈就戮、彻底放弃抵抗的姿态。那嘶哑的、带着哭腔的求饶声还在死寂的酒馆里回荡:“……我跟你们走!”

子虚的呼吸粗重,胸口那个双色能量环因强行收束力量而剧烈波动,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地上惊恐万状的老者,冰冷的杀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惊愕和疑虑。

“跟……你们走?” 子虚的声音沙哑如砂砾摩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困惑。这老人的反应,绝不是袭击者该有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受害者。

见老人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牙齿咯咯作响,似乎连呼吸都快要停滞,显然被刚才那夺命一剑彻底吓破了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正常交流。子虚眼神微凝,手腕一翻。

嗡!

一声低沉的轻鸣,幻海剑那夺目的银白光辉如同潮水般收敛、黯淡,剑身优美的线条和流水纹路被一层不起眼的黑色物质迅速覆盖、包裹,眨眼间便重新变回了那柄沉重、古朴、毫无光泽的黑铁刀模样。那股凌厉的杀气也随之消散无形。

子虚将黑铁刀随意地插回腰间的简易刀鞘,动作恢复了平稳,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从未发生。他上前一步,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冰冷逼人,但那份骨子里的疏离和审视感依然存在:

“我没兴趣抓你。” 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直接,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老人惊恐未定的脸上,“问你几个问题。回答我,水,有的是。” 他指了指门外井的方向。

老人听到“水”字,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干裂的嘴唇剧烈地哆嗦了几下。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嗬嗬”声,似乎想说什么,又被巨大的恐惧噎住。他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确认那可怕的剑确实消失了,眼前的年轻人虽然依旧让他感到深不可测的压力,但至少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

“这…这里…” 老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恐惧的颤音,“这地方…叫…叫**遗忘之地**…” 他喘息着,努力组织着语言,“是…是**虚无大陆**…最西边…鸟…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虚无大陆…” 子虚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微蹙。果然,是一个全新的、管理者数据库里完全没有记录的异界。

老人稍微缓过一口气,手指颤抖地指向酒馆外:“这…这个小镇…是…是开拓者小镇…”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被恐惧磨灭的怀念和悲伤,“是…是中央那边的开拓者老爷们…好多年前…派人来建的…以前…以前有五百多口人呢…” 说到人数时,他枯槁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

“三天前?” 子虚敏锐地抓住了关键时间点,这与他之前根据灰尘和弹孔判断的时间完全吻合。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发生了什么?”

听到“三天前”这三个字,老人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身体猛地一缩,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极度的恐惧!他惊恐地左右张望,仿佛黑暗中随时会扑出噬人的怪物。

“来…来了一伙人!” 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突然…突然就来了!开着…开着会冒黑烟的…铁壳子车!不是…不是我们这的人!穿着…穿着怪模怪样的…铁皮衣服!拿着…拿着会发光的棍子!见人就抓!不管…不管老人小孩!”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惊恐。

“他们…他们说…说…” 老人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恐惧的泪水,“说要把我们…都抓走…抓去当…当‘娱乐的养料’!” 最后那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绝望和不解,显然完全不明白这恐怖的词汇意味着什么。

“养料?” 子虚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冰锥!这个词,让他瞬间联想到水之都祭坛上,黑袍人将无攸作为“钥匙”和“祭品”的景象!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寒意同时从他心底升起。又是献祭?又是某种邪恶仪式的“材料”?

老人没注意到子虚眼神的变化,他沉浸在自己的恐惧和生理的极限痛苦中:“我…我老了…跑不动…只能…只能趁乱…躲进了地窖…一个…一个腌咸菜的旧地窖里…整整…整整三天!没…没吃的…更没…没喝一口水啊!”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干枯的喉咙,声音嘶哑得几乎失声,“实在…实在受不了了…渴…渴得要烧起来了…才…才偷偷爬出来…想…想找口水喝…就…就撞见…您了…” 他看向子虚的眼神,又充满了后怕。

子虚沉默地看着眼前几乎脱水崩溃的老人。三天,不吃不喝,躲在地窖里听着外面同胞被抓捕时的哭喊……这足以击垮任何人。他站起身,走到吧台边,拿起之前看到的一个还算完好的、落满灰尘的木杯,转身走出酒馆,径直来到水井边。他快速打上一桶浑浊的水,用布条再次过滤后,倒了半杯,走回酒馆,递到依旧瘫坐在地的老人面前。

浑浊的水在杯中晃动,对老人而言却如同琼浆玉液。他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几乎是抢过杯子,不顾一切地、贪婪地大口灌了下去,浑浊的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肮脏的衣襟。

子虚静静地等他喝完,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冷静,却问出了此刻最关键的核心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着老人因喝水而稍微恢复了一丝生气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

“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遗忘之地’?去你所说的‘中央’?或者……离开这片虚无大陆?”

“离开?” 老人刚贪婪地咽下最后一口浑浊的井水,脸上因水分补充而稍微恢复了一丝活气,但听到子虚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时,浑浊的眼睛里却瞬间充满了茫然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困惑。他像是没听懂这个词,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干裂的嘴唇蠕动着,随即,那刚刚因喝水而稍微缓解的痛苦表情又猛地扭曲起来,变成了更深的、近乎绝望的哀求。

“少…少侠…” 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木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前倾,几乎要匍匐在地,“水…还有水吗?求求您…再…再给点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急切,与刚才回答问题时判若两人。

子虚眉头紧锁,冰冷的目光审视着老人剧烈的情绪变化。这不像是在伪装。老人眼中那深入骨髓的焦虑和痛苦,绝非作伪。

“为什么?” 子虚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你刚喝过。”

“不…不是给我!” 老人猛地摇头,稀疏的灰白头发随之晃动,浑浊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下,“是…是孩子们!地窖里…还有…还有大概三十个娃儿!他们…他们快不行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酒馆深处某个角落,仿佛能穿透地板看到下方,“三天…三天没水喝了!我…我这点水…哪…哪够啊…” 他痛苦地捶打着自己干瘪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我…我把能找到的…哪怕一滴…都…都省给了娃儿们…我…我实在是…撑不住…才爬出来…我…我不是为自己讨水啊少侠!” 最后的话语几乎变成了嚎啕,充满了无助和牺牲后的悲怆。

子虚的眼神瞬间凝固。

三十个孩子?藏在地窖里?这老人…竟然是为了他们才把自己逼到脱水濒死的境地?难怪刚才他喝水时如同饿狼扑食,却又在子虚追问离开方法时突然爆发出对水的极度渴求。逻辑瞬间贯通了。这个发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子虚冰冷的内心激起了一圈涟漪。他原本以为这座小镇已彻底沦为死域,没想到在绝望的废墟之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群微弱的生机。

老人此刻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着,但他浑浊的眼睛在恐惧和绝望的深处,却死死盯着子虚的表情变化。当看到子虚眼中那冰冷的审视并未转化为更深的杀意或贪婪,尤其是听到“孩子们”时对方那瞬间的凝滞,老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名为“信任”的弦,终于极其微弱地松动了一丝。他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带着哭腔补充道:“我…我出来前…偷偷看了…外面那些穿铁皮的…抓人的…好像…好像都走了…我…我才敢…少侠…您…您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对吧?” 这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祈祷。

子虚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为他人耗尽自己生命烛火的枯槁老人。胸口的双色能量环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人性微光的信息而产生了微弱的悸动,冰与火的刺痛感交织。离开虚无大陆的线索似乎再次中断,但眼前却多了一份无法忽视的责任和…机会?孩子们的存在,意味着这个小镇并非完全“死”了,或许能从他们口中,或者从照顾他们的老人这里,挖掘出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关于那伙掠夺者的信息?这比漫无目的地在死寂荒原上跋涉,希望要大得多。

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可以。” 子虚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直,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水,有。” 他指了指水井的方向,然后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老人眼底,“但,带我去看。”

他必须亲眼确认。确认是否真有三十个孩子,确认他们的状态,确认地窖的位置和环境,确认这老人话语的真实性,更重要的是——确认这是否是另一个陷阱。重生者的谨慎和对人性的不信任,让他无法仅凭一面之词就放下戒备。同时,这也是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幸存者”和其藏身之所的机会。

老人听到“可以”时,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但当听到“带我去看”时,那光芒又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迟疑所取代。带一个陌生人,一个刚才差点一剑劈死他、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陌生人,去孩子们最后的藏身之所?这无异于将最后的希望置于刀尖之上!他枯瘦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眼神在子虚冰冷的脸庞和门外水井之间疯狂游移,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子虚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弥漫在充满尘埃和弹痕的酒馆里。幻海剑所化的黑铁刀静静悬在腰间,沉默却极具威慑力。

最终,对水的极度渴求和对孩子们现状的无限担忧压倒了恐惧。老人看着子虚那虽然冰冷、却并无明显恶意的眼神(至少比那些穿铁皮抓人的要“好”得多),又想到孩子们干裂的嘴唇和微弱的哭泣,他猛地一咬牙,脸上皱纹如同沟壑般深刻,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声音嘶哑而决绝:

“好…好!我带您去!但…但求少侠…莫要惊吓了娃儿们…他们…他们再也经不起吓了…”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因脱力和恐惧而双腿发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子虚上前一步,没有搀扶,只是用黑铁刀的刀鞘末端,在他腋下不轻不重地一托。一股沉稳的力量传来,帮助老人勉强站稳。

“带路。” 子虚的声音简洁冰冷。

铅灰色的天光被彻底隔绝在外。老人佝偻的身影在前面引路,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子虚沉默地跟在后面,一手提着用破布简单包裹、装满浑浊井水的木桶,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黑铁刀的刀柄上。冰冷的警惕如同无形的触须,扫描着这条死寂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扇黑洞洞的门窗。空气中腐朽和铁锈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少侠…” 老人喘息着,似乎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或许是内心的恐惧和疑惑驱使他开口,“您…您为何会…来到这遗忘之地?这…这鬼地方…连鸟都不愿意落下来拉屎…” 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对子虚身份的不解。

子虚的目光扫过路边一栋屋顶塌陷大半的房屋,视线在那断裂的梁木和深刻的爪痕上停留了一瞬。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一些…意外。” 他省略了水之都的毁灭、无攸的呼喊和那道撕裂空间的双色裂缝,这些对眼前的老人而言太过遥远和离奇。“你呢?” 他话锋一转,冰冷的视线落在老人颤抖的后背上,“真的不知道离开这片大陆的方法?任何方向,任何可能?”

老人闻言,身体似乎更佝偻了几分,发出一声苦涩至极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被世界遗忘的绝望:“离开?唉…少侠啊,您问的…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啊!” 他摇着头,枯槁的脸上皱纹深刻如刀刻,“我们这些开拓者…世世代代困在这里,能走到的最远地方,也就是这片遗忘之地的边缘了…再往外?没路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小镇外那片铅灰色天空下隐约可见的巨大、扭曲的暗影轮廓:“看…看到了吗?那些…是**高山**!像天神的墙一样,把整个遗忘之地…不,是把整个虚无大陆的西边,都围死了!山高得…根本看不到顶!上面全是终年不散的毒雾瘴气…”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本能的恐惧,“还有…还有更可怕的…龙!不是那些满地跑的羽龙…是真正的、会喷火吐冰的大家伙!它们就盘踞在那些山上…靠近山脚就是找死!”

他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传说,声音更加颤抖:“至于…海?海倒是有…在西边山脚尽头…可是那海…是死海!黑漆漆的,浪都是粘稠的!人一下去…海里就会冒出无数滑腻腻的、比房子还大的触手!一下子就把人…把人卷下去!连骨头渣子都吐不出来!没人敢靠近海边…更别说出海了!”

子虚的眉头深深锁紧。高山阻隔,巨龙盘踞,死海触手…这几乎断绝了从物理边界离开的可能。管理者系统的沉寂,也让他无法进行空间层面的跃迁尝试。

“那你们…如何生存?” 子虚追问,试图寻找其他线索,“不同区域之间,总该有联系?贸易?” 他想到了老人提到的“中央”。

“有…有的。” 老人稍微直起点腰,似乎这是唯一值得说道的事情,“我们这遗忘之地,还有东边的‘铁锈荒原’,南边的‘风之平原’,都归‘中央’管。开拓者老爷们…会定期派车队过来,用粮食、工具、药品…换我们挖出来的矿石和一些稀罕草药。那些车队…就是我们的命脉了。但…但也仅限于此了。” 老人的声音又低落下去,“车队只在这几个地方来回跑…更外面的事情?中央是什么样子?我们这些小民…哪里知道啊!连开拓者老爷们…恐怕也…”

谈话间,老人带着子虚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堆满杂物和倾倒木桶的小巷深处,停在一间几乎被坍塌的杂物掩埋了一半的破败小屋后面。这里散发着更浓烈的霉味和某种陈年腌菜的酸腐气。

老人吃力地弯下腰,用枯瘦的手扒开一堆松散的碎石和腐朽的木板,露出下面一块毫不起眼、布满青苔和泥垢的厚重石板。他喘息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石板缓缓挪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重、混合着霉味、汗味、排泄物异味和微弱恐惧气息的浑浊空气,瞬间从缝隙中涌了出来。

子虚立刻屏息,眼神锐利如鹰。他并未立刻跟随,而是站在入口处,微微闭上眼睛,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精神如同无形的涟漪扩散开去,扫描着狭窄入口和下方可能的空间。

没有心跳(除了老人),没有呼吸(除了老人),没有金属的反光,没有能量的波动…只有一片死寂,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气息,如同无数细微的涟漪,在感知的边缘颤抖、聚集。不是陷阱。至少目前感知不到明显的敌意或埋伏。

他睁开眼,对老人点了点头。老人率先侧身,艰难地挤进了那道缝隙。子虚紧随其后,动作轻捷如同幽灵,提着水桶滑入黑暗之中。

入口下方是一条狭窄、陡峭、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阶,两侧是冰冷潮湿的岩石墙壁。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老人扶着湿滑的墙壁,摸索着向下走了十几级台阶,前方出现了一扇同样粗糙、由厚实木板钉成的简陋木门。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简陋的门闩。

老人颤抖着手,费力地拉开那沉重的门闩,然后缓缓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远比通道中浓烈数倍、混杂着绝望、恐惧、污秽和微弱生命气息的浊浪扑面而来!子虚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瞳孔也瞬间收缩!

门后,是一个远比预想中巨大的空间!似乎是将几个天然岩洞和早期开拓者挖掘的地窖打通连接而成。空间高度足有两人多高,面积几乎相当于半个酒馆。墙壁和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早已腐朽不堪的木箱、麻袋和巨大的、散发着浓重咸菜味的空陶缸。

然而,真正冲击子虚视觉的,是挤在这个巨大、昏暗、污浊空间里的人!

不是三十个,是至少三十多个!

全是孩子!

年龄从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瘦小得如同猫崽的幼儿,到十五六岁、脸上带着惊恐和一丝倔强的大孩子。他们像受惊的幼兽,紧紧挤在一起,蜷缩在远离门口的最深处角落,利用那些破败的木箱和陶缸作为可怜的掩体。大部分孩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小脸上沾满污垢,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一些年幼的蜷缩在稍大孩子的怀里,瑟瑟发抖。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声的恐惧和绝望的疲惫。角落里传来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小猫呜咽般的抽泣声。

“爷爷!” “爷爷回来了!”

几个离门口稍近、大约七八岁的孩子,在门开的瞬间,如同在无尽黑夜中看到一丝微光,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用尽全身力气、沙哑地低呼着,跌跌撞撞地想要扑过来!

然而,他们的脚步刚迈出一步,视线就捕捉到了跟在老人身后、那个高大、沉默、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脸上沾着尘土和干涸血迹、腰间还悬着武器的陌生身影!

所有的惊喜和希望,瞬间被巨大的、本能的恐惧所取代!

“啊——!” 一声短促尖锐、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惊叫从一个女孩口中发出。

“怪物!” “是穿铁皮的坏人!” “别过来!”

孩子们如同炸了窝的麻雀,惊恐的尖叫和哭喊瞬间爆发!刚刚想要扑过来的孩子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刹住脚步,脸上血色尽褪,发出更凄厉的哭嚎,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所有孩子都拼命地向更深的角落挤去,仿佛要钻入岩石的缝隙里,大的紧紧抱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死死地盯着子虚,仿佛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整个地窖瞬间被恐惧的浪潮淹没!

“别怕!别怕!娃儿们!不是坏人!不是抓人的!” 老人看到孩子们的惊恐,心如刀绞,他立刻张开枯瘦的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着,踉跄着挡在了子虚和孩子们之间。他浑浊的眼睛里也含着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想要安抚:“这位…这位少侠是好人!是他…是他给爷爷水喝!还…还带了水来给你们!水!我们有水了!” 他激动地指着子虚手里提着的木桶,试图用“水”这个字眼来转移孩子们的恐惧。

然而,巨大的恐惧阴影笼罩下,孩子们对“水”的渴望暂时被更深的恐慌压倒。他们依旧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子虚,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呜咽声此起彼伏。那个濒死的婴儿,似乎也被这突然爆发的恐惧惊扰,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抽噎,小小的胸膛起伏更加微弱了。

子虚站在门口,逆着从通道口透入的微弱天光,身影显得格外高大而压迫。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三十多个濒临绝境、对他充满恐惧的孩子。胸口的双色能量环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浓烈的绝望和生命流逝的气息,传来一阵阵冰火交织的悸动。他握着水桶提梁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地窖内污浊的空气、压抑的恐惧和孩子们惊恐的眼神,让子虚的眉头深深锁紧。这绝非久留之地。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弱小身影,最终落在老人那张充满忧虑和疲惫的脸上。

“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 子虚的声音低沉而直接,打破了地窖里压抑的呜咽,“空气污浊,没有光线,无法生火,滋生疫病只是时间问题。” 他看向老人,语气不容置疑,“出去。至少外面能生火烧水,还有空间。”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外面是未知的危险,是那些“穿铁皮”的恶魔可能还在游荡的恐惧。但看着孩子们干裂的嘴唇、深陷的眼窝,感受着地窖里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他明白子虚是对的。在这里,不用等抓人的来,孩子们自己就会在绝望和病痛中慢慢凋零。

“……好…好吧…” 老人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他转过身,努力挤出一点笑容,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对惊恐的孩子们说:“娃儿们…别怕…我们…我们到外面去…外面…有干净的水…还有火…暖和…” 他试图描绘一个安全的图景,但孩子们眼中依然充满了不安。

子虚没有等待。他率先转身,提着空了的木桶,动作轻捷地离开了地窖。刺眼的铅灰色天光让他微微眯了下眼,但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让他胸口的窒闷感减轻了一丝。他没有浪费时间。

目光扫过街道两旁坍塌的房屋,他锁定了一栋相对完整、但结构早已松散的木屋残骸。他走到近前,并未拔剑,只是伸出左手。意念微动,胸口的双色能量环加速旋转,一丝微弱的暗红能量被幽蓝丝线精准引导,缠绕在他指尖。他对着房屋的一根承重支柱,凌空一点。

嗤!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腐蚀声。那根早已腐朽的木柱接触暗红能量的部位瞬间变得如同被强酸浸泡了百年,灰败、酥脆、瓦解!失去了关键的支撑点,本就摇摇欲坠的木屋残骸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垮塌下来,扬起漫天尘土。

子虚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从废墟中迅速翻找出一些相对干燥、没有腐朽得太厉害的木板。他又在另一间废弃的棚屋里,找到一个布满铁锈、边缘有些变形但还算完整的大铁锅。动作干净利落,如同在废墟中拾荒的机器。

他在靠近地窖入口、相对避风的一片空地上,用石块迅速垒砌了一个简易的灶台。将铁锅架好,倒入从井里新打上来的浑浊井水。随后,他捡起两块燧石(在废墟中随处可见),熟练地敲击引燃干燥的苔藓,再将火苗小心翼翼地引到堆好的木柴上。

噼啪…噼啪…

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锅底。在这片铅灰色的死寂荒原上,这一点跳动的火光,如同微弱的生命信号。

老人此时也带着孩子们,如同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地从地窖口爬了出来。骤然接触到光线,孩子们都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着眼睛,小脸上充满了茫然和更深的恐惧。他们紧紧依偎在老人身边,警惕地看着那个正在生火的陌生身影,以及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子虚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他动作不停,又从一个废弃的房屋里,翻找出十几个勉强能用的、缺了口的陶碗和木碗,用浑浊的井水简单冲洗了一下。此时,锅里的水开始翻滚,冒出白色的水汽。

他将烧开的水倒入那些碗中,滚烫的水汽氤氲开来。浑浊的水经过煮沸,杂质沉淀了一些,看起来稍微“清澈”了点。

“喝水。” 子虚的声音依旧简洁冰冷,如同命令。

孩子们看着那些冒着热气的碗,干渴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他们像一群小兽,虽然依旧警惕地看着子虚,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代表着生命之源的水吸引过去。最小的孩子被大的孩子拉着,踉踉跄跄地靠近。他们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端起滚烫的碗,也顾不得烫嘴,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将水灌进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一碗不够,又眼巴巴地看向铁锅。

老人赶紧又找来更多的破碗(整个小镇废墟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子虚沉默地继续分水。看着孩子们终于喝上了水,老人浑浊的眼中涌出浑浊的泪水,一边安抚着孩子们“慢点喝”,一边感激地看向子虚。

然而,子虚的目光却始终带着审视。他注意到,即使在喝水时,许多孩子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不正常,咳嗽声也此起彼伏。那个被老人抱在怀里、气息微弱的婴儿,情况更是糟糕。

“让我给他们做个检查。” 子虚走到老人身边,声音不容置疑。

“检…检查?” 老人有些茫然,随即看到子虚那冰冷而专注的眼神,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护紧了怀里的婴儿,声音带着恳求:“少侠…您…您轻点…娃儿们经不起…”

子虚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在孩子们中扫视,迅速锁定了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虽然同样面黄肌瘦,嘴唇干裂,但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倔强,身体也相对没那么虚弱,能更好地配合。

他走到少女面前。少女被他冰冷的气势所慑,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子虚平静的目光定在原地。

“你多大了?” 子虚问道,声音刻意放平缓了些。

“十…十七…” 少女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恐惧的颤抖。

“行。把你的手腕给我一下。” 子虚伸出手。

少女犹豫了一下,看着子虚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老人焦急点头的样子,终于颤抖着伸出了自己枯瘦、布满污垢的手腕。

子虚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少女的手腕上。指尖冰凉。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胸口的双色能量环微微加速,一丝极其微弱、纯净的幽蓝色能量被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如同最细的丝线,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淌”到少女的手腕皮肤上。

“啊!” 少女惊叫一声,想缩回手。那冰凉的能量触感太诡异了!

老人也吓得脸色发白:“少…少侠!这…这是干什么?!”

“没有生命危险。” 子虚闭着眼,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只是检查。别动。”

蓝色的能量线条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少女枯瘦的手腕上极其轻微地“游走”,并未深入皮肤,只是贴着脉络,感知着她体内微弱的气血流动、能量状况和脏腑气息。

子虚的“视野”中,呈现出少女体内的情况:气血极度亏虚,如同干涸的溪流;脾胃虚弱,几乎无法运化;肺部气息紊乱,带着轻微的燥热;体内还残留着一些污浊的地窖寒气… 没有致命的病灶,但整体状态极其糟糕,就像一根被拉紧到极限、随时会崩断的弦。典型的严重营养不良、脱水、轻度风寒侵袭的状态。其他孩子的情况,只会更差,尤其是年幼的。

几秒钟后,子虚收回手指。蓝色的能量丝线悄然隐没。他睁开眼,看向惊魂未定的少女和一脸担忧的老人:“行。你们的大致情况我了解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主要是饥饿、脱水、风寒。暂无疫病。”

老人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子虚却并未放松。他看向老人,语气严肃:“看好他们。别乱跑。” 说完,不等老人回应,他提起已经重新变回黑铁刀的幻海剑,转身大步朝着小镇边缘、通往之前那片枯草谷地的峡谷入口走去。

“少侠!您…您去哪?” 老人在身后焦急地喊道。

子虚没有回头,身影迅速消失在断壁残垣之后。

来到峡谷入口处,子虚并未停留。他走到峡谷外那片相对开阔、布满枯草的谷地边缘。他没有四处张望,而是直接俯下身,将整个身体紧贴在地面上,侧脸贴着冰冷干燥的泥土,闭上了眼睛。

重生者超常的感知力,加上管理者核心(尽管沉寂)赋予的微弱空间感知,被他提升到极限。精神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的大地扩散开去,捕捉着最细微的震动。

一秒…两秒…

突然!

一阵密集、轻微、但带着明确节奏的震动,如同密集的鼓点,从西北方向的远处,沿着地脉清晰地传递而来!震动源在快速移动,方向……正朝着这片谷地和小镇!

是羽龙群!而且数量不少!

子虚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他迅速起身,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到峡谷入口旁一块巨大的、风化的岩石后面,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黑铁刀无声地滑入手中。

几秒钟后。

轰隆隆……

密集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一大群覆盖着灰褐色羽毛的羽龙,如同贴地飞行的箭矢,从西北方向的枯草荒原上狂奔而来!它们的目标似乎是穿过这片谷地,进入峡谷,或者奔向更远方。队伍庞大,足有数十头,奔跑的姿态迅捷而凶猛,带起滚滚烟尘。

子虚屏住呼吸,冰冷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标尺,锁定着狂奔的龙群。他在等待,计算着最佳时机。

就在龙群最密集的一波即将冲过峡谷入口正前方,一头体型相对壮硕、处于队伍中段的羽龙进入他最佳射击线的瞬间!

子虚动了!

他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胸口的双色能量环疯狂旋转!幽蓝色的丝线如同最灵巧的缰绳,瞬间缠绕上左手手背那躁动不安的暗红诅咒条纹!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欲望的能量被强行引导、约束!暗红色的光芒在他掌心疯狂汇聚、压缩,如同一个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微型黑洞!转瞬之间,凝聚成一个乒乓球大小、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能量球!

子虚眼神冷冽如冰,没有丝毫犹豫。他将凝聚着暗红能量球的左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伸直,拇指竖起——如同一个古老而致命的“手枪”手势,稳稳地指向那头狂奔中的壮硕羽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

羽龙狂奔的姿态,扬起的尘土,甚至它羽毛的抖动,都清晰地映在子虚的瞳孔中。

就是现在!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撕裂布帛的锐响!

子虚并拢的指尖,那枚高度凝聚的暗红能量球瞬间坍缩、变形、拉长!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手指、却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暗红色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标枪,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目标!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朽木的声响。

那道暗红光束,精准地贯穿了那头壮硕羽龙相对厚实的胸膛!一个手指粗细、边缘焦黑、冒着丝丝黑烟的孔洞瞬间出现在它的胸口!它狂奔的势头猛地一滞,巨大的惯性让它庞大的身体继续前冲了几步,随即那双凶悍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四肢一软,轰然栽倒在地!沉重的身体在枯草地上犁出一道浅浅的沟壑,激起一片尘土。

烟尘缓缓散开。

刚才还凶悍狂奔的羽龙群已经远去,只留下滚滚烟尘。

谷地中央,只剩下那头倒毙的羽龙尸体。它胸口那个焦黑的孔洞是唯一的致命伤,伤口周围的羽毛和皮肉呈现出诡异的灰败色,仿佛被瞬间剥夺了所有生机。暗红色的能量残余如同细微的毒蛇,在伤口边缘缓缓消散。

子虚缓缓从岩石后走出,走到羽龙尸体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那暗红的诅咒条纹,似乎因为刚刚完成了一次“破坏”与“掠夺”,而显得更加“活跃”了一丝,散发着冰冷的满足感。

他面无表情地弯下腰,抓住羽龙完好的尾巴,拖着这头比他体型庞大数倍的猎物,朝着峡谷入口,朝着那片废墟小镇,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沉重的尸体在枯草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沉重的羽龙尸体在枯黄的草地上拖出一道深痕,粗糙的羽毛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子虚拖着这庞大的猎物,脚步沉重而坚定,朝着小镇废墟的方向走去。胸口的双色能量环因刚才的消耗和持续的牵引而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

就在他即将踏入小镇边缘的断壁残垣时,眼角余光瞥见路边一栋相对坚固、有着厚重木门和高大窗户的石砌建筑。门板歪斜地敞开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一块早已褪色、布满裂纹的木牌斜挂在门框上,勉强能辨认出“粮仓”的字样。

子虚脚步一顿。他松开拖着羽龙后肢的手,让尸体沉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他走到粮仓门口,警惕地朝里面望去。

昏暗的光线下,巨大的空间一览无遗。空空如也。

巨大的、足以储存整个小镇数月口粮的粮仓,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板和角落散落的零星谷壳。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几处地方还有被粗暴翻找过的痕迹。别说米粒,连老鼠屎都看不到一粒。掠夺者显然没有放过这里。

子虚眼神更冷了一分。他转身准备离开,继续去拖那羽龙尸体。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尘埃掩盖的金属反光,从粮仓最深处、一个巨大空粮仓的阴影角落里,刺入他敏锐的视野!

不是自然的光线反射。那是一种光滑金属特有的、冷硬的闪光。

子虚瞬间停住脚步,身体微侧,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那个角落。他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靴子踩在积尘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越是靠近,那反光点越是清晰——那是一个半埋在厚厚灰尘里的、金属拉环!

拉环一端似乎连接着某种绳索或链条,通向头顶上方粮仓的木板隔层。

陷阱?还是……?

子虚没有贸然伸手。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面,确认没有触发装置。随后,他弯下腰,用黑铁刀的刀鞘尖端,小心翼翼地拨开拉环周围的灰尘,露出了下方一根连接牢固、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消失在头顶厚重的木板隔层缝隙里。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个冰冷的金属拉环。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铁锈的粗糙感。他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发力!

哗啦啦——!

一阵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打破了粮仓的死寂!头顶的隔层木板被铁链猛地拽动,发出“咔哒”一声机括松脱的轻响!

紧接着!

“嘭!嘭!嘭!”

几块厚重的木板从隔层上直接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地面的灰尘里!随之落下的,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用厚实粗麻布缝制的大袋子!袋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扬起一片尘雾。袋口用坚韧的草绳紧紧扎着,麻布表面用醒目的、褪色但依然清晰的朱砂写着几个大字:

“应急救灾粮 - 中央开拓者协会封存”

子虚看着这几个字,又看了看地上那几个沉甸甸的麻袋,冰冷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幸运?不,是建造者最后的人性考量,在绝境中留下的一线生机。他走上前,解开其中一个袋口的草绳,里面是满满的、颗粒饱满、保存完好的黄褐色小米!散发着一股干燥谷物的清香。

没有犹豫。子虚迅速将几个麻袋拖到一起,估算了一下重量。他扛起两袋最沉的米,又将剩下的两袋用一根找到的麻绳捆好,拖在身后。最后,他再次抓住羽龙的后肢,拖着这庞然大物,连同肩扛手拽的粮食,如同一个满载而归的苦力,一步一步,沉重而有力地走回小镇中心的“营地”。

老人和孩子们看到子虚扛着米袋、拖着巨大的羽龙尸体回来,都惊呆了。孩子们眼中的恐惧被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望所取代。

子虚将米袋和羽龙尸体扔在空地上,激起更大的尘土。他目光扫视,找到一张相对完整、只是缺了一条腿的大木桌,走过去单手将其扶正,用几块石头垫稳了缺腿的位置。

“油,盐,有吗?” 子虚看向老人,言简意赅。

老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有!有!厨房…厨房里应该还有!” 他立刻转身,小跑着奔向旁边一栋半塌的屋子,动作竟利索了不少。

子虚则走到羽龙尸体旁。他拔出幻海剑所化的黑铁刀,心念微动,刀身并未完全恢复银白,但刃口处流转过一抹极淡的幽蓝光华,锋利无匹。他动作极其熟练,没有丝毫多余。

锋利的刀尖精准地切入羽龙颈部的皮肉连接处,避开坚硬的羽管瘤。手腕沉稳有力,刀刃顺着肌肉纹理和皮肤下层游走,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厚实坚韧、覆盖着灰褐色羽毛的皮毛被整张剥下,露出下面暗红色、纹理分明的肌肉。羽毛纷飞,带着血腥气。

随后刀刃划过胸腹,精准地避开内脏囊膜。一股浓烈的腥臊味伴随着热气涌出。子虚面不改色,探手进去,迅速而麻利地将心、肝、胃、肠等内脏掏出,丢弃在一旁(只留下相对干净的心肝)。动作干净利落,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刀锋沿着关节缝隙切入,精准地卸下两条粗壮的后腿、两只前肢,以及巨大的胸腔肉排。刀刃砍在粗大的骨头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骨屑纷飞。最后,将硕大的龙头斩下丢弃。剩下的躯干骨架也被劈开,露出里面富含油脂的骨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美。不到十分钟,一头庞大的羽龙就变成了一堆切割好的、还在微微抽搐的鲜红肉块和巨大的骨架。血腥味弥漫开来,但在这片废墟中,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生”的气息。

此时,老人也气喘吁吁地抱着几个罐子跑了回来:“少…少侠!找到了!油…盐…还有一点干掉的香料!”

子虚点点头。他走到那个还在燃烧的铁锅旁,将里面剩余的水倒掉。示意老人将找到的油脂(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油脂凝块)刮一些到热锅里。油脂遇热迅速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奇特的、混合着焦香和肉腥的油烟升起。

子虚将几大块相对肥厚的羽龙肉排和腿肉扔进锅里。滚烫的油脂立刻包裹住肉块,发出更剧烈的“噼啪”爆响,浓郁的肉香瞬间压过了血腥味,霸道地弥漫开来!这香味对饿了三天的人来说,无异于最强烈的诱惑!孩子们的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吞咽着口水,连恐惧都暂时被食欲压了下去。

“需要…需要帮忙吗?”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女。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喝过水后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看着子虚一个人忙碌,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眼神里带着感激和一丝想要做点什么的渴望。

子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用刀指了指旁边一堆需要清洗的肉块和内脏(心肝),又指了指旁边一个装满清水的木桶。

少女明白了,立刻招呼了几个稍大点的孩子:“小石头,小豆子!快!跟我来,把这些肉拿到水边洗干净!” 几个孩子虽然还有些害怕,但在食物的诱惑和少女的带领下,也怯生生地行动起来。

看到少女带头,其他孩子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有的跑去帮老人整理那些刚刚搬来的米袋;有的找来更多的木柴,小心翼翼地添到灶火里;更小的孩子则自发地围拢在锅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翻滚、渐渐变得金黄的肉块,用力吸着鼻子。

破败的小镇中心,第一次有了“人”的气息。不再是死寂的绝望,而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孩子们压抑的吞咽声和低低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虽然环境依旧恶劣,但希望的火苗,似乎随着那锅渐渐沸腾的肉汤和弥漫的香气,一点点燃烧起来。

子虚站在锅边,面无表情地翻动着锅里的肉块,目光偶尔扫过忙碌起来的孩子们和老人。胸口的双色能量环依旧在缓慢旋转,带来熟悉的刺痛,但他握着锅铲的手,却异常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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