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冰冷的麻木和高度警惕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耳机里传来渡鸦刻意压低但清晰的声音：“幽灵，火种接近！三点钟方向，水面！注意识别！”
龙云猛地一个激灵，残余的眩晕被强行驱散。他握紧格洛克，枪口微微抬起，透过藤蔓和水草的缝隙，死死盯住下游三点钟方向的河面。
浑浊的水波被分开。一个穿着全黑潜水湿衣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动作轻捷如同水獭。他手中端着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mp7A1冲锋枪，枪口警惕地指向凹洞方向。水流顺着他战术头盔的轮廓滑落。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龙云也能清晰地辨认出陈云峰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布满水痕却依旧冷静如岩石的脸。
陈云峰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凹洞，确认龙云和地上被银色毯子包裹的人形。他单手划水，迅速靠近岸边，动作流畅地翻身上岸，带起一片水花。mp7的枪口始终指向外侧，保持着警戒。
“情况？”陈云峰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河水般的冰冷，没有丝毫废话。他快速卸下背上的防水背包。
“我…还行。”龙云喘着气，声音依旧嘶哑，指了指左臂的止血带和地上的伊戈尔，“他…很糟。低温，窒息过。”
陈云峰蹲下身，动作迅捷地检查了一下伊戈尔的脉搏和瞳孔反应，眉头微蹙。“还活着，但撑不了多久。”他迅速打开自己的防水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比龙云那个更完备的军用医疗包。他拿出一支便携式血氧仪夹在伊戈尔手指上，数值低得可怜。接着，又拿出一支细长的鼻咽通气道，手法熟练地插入伊戈尔的鼻腔，确保气道通畅。最后，他取出一支预充好的强效中枢兴奋剂（多沙普仑），精准地注射进伊戈尔的三角肌。
“这能暂时吊住他的命，争取时间。”陈云峰语速飞快，处理完伊戈尔，立刻转向龙云，目光落在他被止血带紧缚的左臂和还在渗血的腿部，“你的腿？”
“撕裂伤…没伤大动脉…”龙云咬着牙回答。
陈云峰二话不说，拿出消毒喷剂、凝血海绵和强力弹力绷带，动作麻利地清理、按压、包扎龙云腿部的伤口。他的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
“古堡那边？”龙云忍着消毒剂的刺痛问。
“留了点小礼物，够他们忙一阵。”陈云峰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无波。他指的是在撤离路径上布设的几枚m18A1阔刀地雷和m84震撼弹组成的诡雷陷阱。
包扎完毕，陈云峰将医疗包快速收起，从背包里又扯出两件折叠好的黑色潜水推进器（dpV）。他将其中一件扔给龙云：“还能动？”
龙云看着那件推进器，深吸一口气，压下吗啡带来的沉重感，用力点了点头。求生的意志压倒了身体的抗议。他挣扎着站起，左臂止血带以下的部位传来麻木的胀痛，腿部包扎后虽然止血，但移动时依旧剧痛钻心。
陈云峰迅速组装好自己那台dpV，将推进器控制手柄绑在左臂。龙云也咬牙照做，动作因为伤痛和寒冷而显得笨拙。陈云峰将另一台dpV固定在昏迷的伊戈尔身上，用快挂扣连接带将他牢牢绑在自己身后。
“渡鸦，接应点？”陈云峰对着空气低语。
“下游五公里，老磨坊水闸右侧废弃泵房！‘铁锤’的接应小组已经就位！信号灯绿色闪烁！注意，铁幕的搜索船已经从上游码头出动！声呐在启动！时间不多！”渡鸦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
陈云峰和龙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迫。陈云峰率先踏入冰冷的河水中，龙云紧随其后。刺骨的寒意再次包裹全身，让龙云几乎窒息。
“潜下去！跟着我！”陈云峰低喝一声，将潜水镜拉下，咬住呼吸管，猛地一按dpV的推进按钮。
嗡——
低沉的电机运转声响起，水流在推进器后方形成涡流。陈云峰如同一条融入黑暗的鱼，带着背后的伊戈尔，迅速沉入浑浊的多瑙河水下。
龙云深吸一口气，压下肺部的不适和全身的叫嚣，猛地按下了自己的推进器按钮。一股强大的推力瞬间从背后传来，拖着他受伤的身体，破开水流，紧跟着前方陈云峰推进器尾部那点微弱的绿色指示灯，向着更深的黑暗和未知的下游，疾驰而去。
冰冷的河水如同墓穴。头顶，遥远的、沉闷的引擎轰鸣声隐隐传来，那是铁幕的搜索船，带着探测声呐，正如同猎犬般沿着河道，张开致命的搜索网。浑浊的多瑙河水裹着刺骨的寒冷，一遍遍冲刷着龙云紧贴的混凝土桥墩残骸。每一次冲刷，都像无数冰刀刮过他左臂枪伤和腿部撕裂的肌肉，痛楚尖锐得几乎撕裂神经。身旁，伊戈尔瘫软如泥，呼吸微弱，脖颈处皮肤透着一股濒死的青灰。龙云粗暴地将FRV战术型微型气瓶的备用咬嘴再次塞进伊戈尔嘴里，捏住鼻子，狠狠灌入一股救命的纯氧，另一只手则死死按在伊戈尔颈动脉上，直到那微弱但持续的搏动再次触碰到指尖。
头顶，是地狱的交响。
“佩切涅格”通用机枪狂暴的嘶吼连绵不绝，7.62mm弹头如同沉重的冰雹，狠狠凿击着他们赖以藏身的巨大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碎石粉末和灼热的金属碎屑簌簌落下，砸在龙云的战术头盔和肩头。每一次长点射，整个残骸似乎都在痛苦呻吟、震颤。更致命的是hK417精确射手步枪那冰冷、稳定的单发点射，子弹穿透水面上方空气的尖啸清晰可辨，随即便是弹头钻入掩体边缘或近岸浅水时沉闷的“噗噗”声，每一次都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
探照灯的光柱，虽然因为陈云峰之前精准的狙击而只剩下备用光源的惨白，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钉在这片残骸区域。光柱扫过浑浊的水面，照亮翻腾的硝烟和激荡的水波，将龙云和伊戈尔藏身的狭小空间切割得愈发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