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把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来，手指还搭在冰凉的铁皮抽屉边。屋里静得能听见窗纸被风掀动的声音。他盯着那道锁缝，脑子里转着图纸上的折痕、指印，还有那股说不清的烧焦味。
二哥站在院门口没走，摩托车停在脚边，车灯没开，人影杵在暗处。
“那人真是县上来的？”他问。
“说是采购主任。”林烨靠在门框上，语气平缓，“手里拿着图纸，项目是十二层楼，预算八千。”
二哥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低：“你信吗？”
“我不信。”林烨看着他，“但工程是真的。图我也看了，结构没问题，材料标准也够。”
“那你打算接？”
“得先开会。”林烨顿了顿，“这么大的事，不能一个人定。”
二哥忽然笑了下，眼神有点飘：“要我说，不用等他们。咱俩干。”
林烨没吭声。
“你出技术，我跑外联、管运输，活儿咱们分包下来。”二哥说得干脆，“钱对半，不记账，不报备，做完就结。他们不知道，也没人能说什么。”
林烨盯着他：“你是想绕过家里？”
“不是绕过，是快点干！”二哥声音抬高了些，“你知道这单子意味着什么吗？咱们能自己拉队伍，以后不用看谁脸色！你总说‘一家人’，可你做决定的时候，有问过我一句吗？”
林烨沉默了几秒：“这工程太大，靠两个人撑不住。出了事，谁都兜不了。”
“那就别出事！”二哥逼近一步，“你怕担责任，我来扛！我在外面跑这么多年，人脉熟，消息灵，不会让人钻空子。你只要把图给我，剩下的我来安排！”
“图不行。”林烨摇头，“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这是规矩。”
“规矩是你定的！”二哥猛地挥手，“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听你的。可现在有机会翻身，你又要讲规矩？林烨，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本事，只能跟在你后面搬水泥？”
“我没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拦我？”二哥声音发紧，“你给木工组发奖，给运输组加里程费，嘴上说着公平，可真正的大活儿来了，你连商量都不让我参与？”
林烨看着他眼里的火气，知道这话憋了很久。
“我不是拦你。”他说，“我是不想让这个家乱。”
“乱？”二哥冷笑，“你现在不就是在乱吗？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半夜送图上门，你还真打算往上扑？万一是个坑呢？就算不是坑，你把这么大一笔钱摆在桌上，谁不动心？大哥老实，娘操心，妹妹还小，你指望他们帮你守住秘密？不如咱们先动手，做成再说！”
“做成之后呢？”林烨反问，“别人问起是谁接的活，你怎么答？说是林家的？可家里其他人不知道。说是你我的？那以后还有什么‘团队’，还有什么‘凝聚力’？”
“你到现在还在想那些虚的？”二哥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系统给你东西，你用就是了！它让你赚钱，让你领先，不是让你搞什么人心工程！你看看你现在，天天开会算账，像个管伙食的，哪还像当初那个敢砸监理办公室的林三？”
林烨没动。
他知道二哥说的是真心话——也是他自己曾经最锋利的那一面。
但他也清楚，那条路走不通。一个人再强，也扛不起一座楼，更守不住一个家。
“这事没得谈。”他 finally 说，“明天早上召集所有人，一起议。该谁干，怎么干，大家说了算。”
二哥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
他盯着林烨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转身推车就走。
“行。”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机会这种东西，错过一次，就不会再来。”
车轮碾过泥地的声音渐渐远去。
林烨站在原地没动。风吹得额前的碎发扫过眉骨，有点痒。
他回到办公室，重新拉开抽屉，把图纸拿出来一页页翻。封面那道折痕还在，指印的位置也没变。他翻到《地下结构详图》那一页，指尖轻轻抚过右上角。
之前他在这里折了个极小的三角口，用来标记通风井的关键节点。现在，那个折角歪了半毫米。
有人动过。
他合上图纸，坐回桌前，从怀里掏出系统终端。屏幕亮起，菜单滑动，他在功能栏里找到一项很少用的功能：人员追踪。
【检测到亲属定位请求，需消耗10财富值，是否继续？】
他点了确认。
地图展开，一个红点出现在自家院落，正缓慢移动。轨迹一路向西，穿过村道，拐上通往邻村的小路。中途有一次停留，位置正好是东厢房窗外——那是他藏图纸的地方。
红点最后停在邻村边缘，靠近一片废弃砖窑。
林烨站起身，把终端塞进内袋，顺手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他走出院子，从墙角推出自行车。夜风迎面扑来，带着干土和枯草的味道。
蹬第一下时，他想起半年前运输组闹情绪那次。二哥站在车上甩麻绳，说他们风里来雨里去没人看见。后来他调整分配方案，开了会，把话说开了。那天晚上，二哥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说：“有你带头，我心里踏实。”
可现在，踏实的人是他自己，出走的却是那个曾说过“一起扛”的人。
他加快速度，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颠得手心发麻。
远处，邻村的方向漆黑一片，只有一棵老槐树孤零零立在路口，枝杈伸向天空。
林烨低头踩踏，肩膀绷紧。
他知道二哥手里已经拿了图纸的一部分，也知道他正等着和别人谈价钱。
但他更清楚，这一趟不能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