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格莉默的解释，白牧辰没有全盘接受。
毕竟这都是两人的一面之词。
相比于那些宏大的失落历史叙事，她更关心一个与自身直接相关的问题。
“既然我已经与脑蠕虫共生了，可以被你们强制操控身体，为什么没有像你们一样接入那个所谓的心灵网络？”白牧辰放下手中的小叉子，擦了擦嘴角：“难道说集群意志的权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吗？可以随意孤立某个节点？”
“确实如此,在一个集群内部，少数服从多数的群体暴政确实存在，孤立或干扰某个不听话的节点也是可以做到的。”格莉默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同时补充了更多信息：“基于脑蠕虫心灵网络产生的集群意志并非是所有共生个体的意志总和，而是部分个体的总和，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更加宏观社会人。”
她进一步说明：“我们和寇克拉虫群的意志就是两个完全独立的集群，这也是我们能和它们划清界限，不至于融为一团的原因，我们的集群都不愿意和对方融合。”
“但是——”格莉默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和安洁莉卡如出一辙的困惑：“你的情况非常特殊，说实话，我们到现在也没搞懂你为什么能反灵能，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你是传说中银河上国的成员，但感觉又不太像……”
听到“银河上国”这个词，白牧辰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哦？你们也知道银河上国这个概念啊，我还以为只在小部分地方流传呢。”
格莉默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可不是吗，毕竟是曾经影响了整个银河系的超古代文明，即便过去了再久远的岁月，其影响力依旧无处不在，不过更多是传说啦，实物证据暂时没有发现。”
不过一个传说能在银河范围内流传，本身就足以证明真实性。
但她很快把话题拉了回来，示意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说回正题，茵维德脑蠕虫构筑的心灵网络，其通讯媒介是超空间，但它需要使用灵能作为一种……嗯，启动器，或者说扳机才能启动。”
言至于此，白牧辰瞬间就全明白了。
因为她那奇特的“反灵能”特性，导致她体内的脑蠕虫根本无法利用灵能作为扳机启动超空间通讯，也无法使用灵能作为媒介接受信息，自然也就无法接入那个基于超空间的心灵网络。
她成了一个有硬件却无法连上服务器的单机玩家。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既然我无法接入网络，那刚才你们又是怎么控制我的身体的？”
白牧辰的疑惑显而易见，格莉默紧随其后解释道：“脑蠕虫可不止这一种通讯方式，在超空间通讯受到干扰或无法使用的情况下，它们还可以退回到更原始的备用方案——通过释放特制的信息素来进行短距离的化学通讯，虽然效率低下，但胜在稳定可靠。”
她指了指空气：“刚才我就是朝你散播了混合了上千只不同脑蠕虫信息素的特制指令包，利用这种方式同样可以达到多数人暴政的效果，暂时接管你的神经系统。”
白牧辰闻言，下意识地耸了耸琼鼻，试图嗅出些什么。
格莉默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别试了，这玩意儿浓度很微量，也没有任何味道。”
她看着白牧辰那有些呆萌的动作，忽然觉得这位之前还声称要拿星际泥头车撞星球的少女，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能说的基本都说完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白牧辰根据这些信息做出新的决策。
没有太高要求，格莉默只希望白牧辰别再打算用宇宙泥头车跟她们爆了。
遭不住，根本遭不住。
为什么会有人不走超空间航道，用常规引擎硬推亿吨飞船啊。
总不会是连超空间引擎这种不比抽水马桶复杂多少的技术都没有发现吧......
那科技树得歪到什么程度。
不会吧？
没人知道格莉默在想什么，即便她无意间触及到了某个事实。
一直沉默的安洁莉卡终于开口，希望得到白牧辰的反馈：“现在，在知晓了这些信息之后，你又准备做出什么新的选择？”
白牧辰抿了一口果汁，思索了片刻。
“迄今为止，这些都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她坦言道：“我没有办法全盘接受，说不定茵维德脑蠕虫其实真的有自己的独立意志，而真正的格莉默和安洁莉卡，早就被囚禁在自己的肉体中了呢？”
樱粉色双眸扫过两人，目光锐利。
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时间抓着远行号从天而降，把潘多拉星的地表砸个稀烂。
这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猜疑，也是最坏的可能性。
格莉默闻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了桌子上，愤愤不平地抱怨道：“所以我们才不想说这些的啊！这种事情根本就没办法证明，尤其是对你这种没办法亲自接入网络来验证的家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白牧辰真的被她们成功欺骗，反而是最简单直接的结果，省去了很多弯弯绕绕，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皆大欢喜。
前提是她们真的只是想回家，茵维德虫族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可以理解。”安洁莉卡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我们从遗迹中发掘的大量史料都还留存着，就全部交给你来验证了，想要将如此庞大的历史资料伪造得天衣无缝难度极高，这可以作为证据的一部分。”
白牧辰接受了这个提议。
资料总是多多益善，即便不用于考证真伪，作为纯粹的社会学研究素材也很有价值。
最终，白牧辰向两人说出了自己的最终决策。
她端起杯子，轻轻摇晃杯中液体，没有喝：“使用相对论动能武器毁灭这颗星球生态圈的计划暂时搁置，但我依然对你们保持警惕，待我的主力部队抵达，用绝对的军事力量镇压这颗星球后，我会亲自深入调查所有事件的真相。”
这个结果均在两人的意料之中，她们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毕竟宇宙泥头车还在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