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司地牢的烛火在青砖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指挥使顾雍用银针拨弄着炭盆里的密信残片。羊皮纸在火焰中卷曲成灰时，他对着刑架上的魏谍轻笑：夜枭大人好手段，竟在兵器监潜伏五年。
被铁链锁住的中年文士抬起头，左脸烫伤的疤痕在火光下狰狞：顾大人既已识破，何不给我个痛快？
痛快？顾雍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展开，你传给邺城的连弩图，第三处齿轮比实际尺寸宽了三分。
夜枭瞳孔骤缩：不可能！我亲手丈量过...
那是格物院特制的。顾雍将图纸凑近炭盆，墨迹遇热显出血色暗纹，真正图纸用茜草汁混砒霜绘制，触碰者半月内手掌溃烂。
这场猫鼠游戏始于三个月前。当时金陵西市的胡商旅舍地窖里，靖安司暗哨发现有人用信鸽传递带铁屑的密信——那是魏谍联络的暗号。顾雍没有立即收网，反而故意让兵器监流出瑕疵零件，果然钓出夜枭这条大鱼。
你的上线是邺城永丰当铺掌柜吧？顾雍突然用鲜卑语发问。夜枭下意识点头后猛然僵住，铁链哗啦作响。看来司马懿还勾结了慕容部。顾雍抚掌轻笑，转身对副手吩咐：给当铺送批赝品珠宝，夹带些泡过毒药的貂皮。
与此同时，一场精心设计的误导行动悄然展开。格物院公输焘奉命绘制了数套存在致命缺陷的军械图：霹雳车的配重箱比例失衡，连弩的击发机关会反向卡死。这些通过不同渠道泄露，很快，魏国黑冰台的工匠们发现他们仿制的器械接二连三出现匪夷所思的故障。
最精彩的戏码发生在淮河前线。某夜，靖安司故意让一名被策反的魏军降卒北岸，随身携带的密信中详细记载了瀚军新型楼船的致命缺陷。十日后，魏军水师根据这份情报发动突袭，结果陷入预设的火焰包围圈。战后清理战场时，将士们在敌将尸体上发现了那份染血的假情报。
捷报传回金陵时，甄若正在查阅阵亡将士抚恤名录。当她看到某位因反间谍行动殉职的靖安司暗探家属信息后，轻声道：其妻欲开绣庄，可从内府拨些本钱。刘封从北伐方略图上抬头：细作家属亦要抚恤？
雷霆手段需配菩萨心肠。甄若将热茶推至案前，善待反正者家小，将来方有更多夜枭弃暗投明。
这番对话产生连锁反应。当夜，顾雍审讯夜枭时突然解开其镣铐：令堂的眼疾，太医院已派医师诊治。他推过一碟桂花糕，你女儿在女学成绩优异，昨日获赐宫花两朵。夜枭盯着糕点上皇家印记，突然崩溃痛哭，供出了三个尚未激活的潜伏小组。
这场谍战的高潮发生在霜降之夜。靖安司根据夜枭的供词，同时突袭了安插在漕运司、铸币局和驿传系统的魏谍据点。在漕运司书吏家中，暗探从挖空的门轴里搜出正在绘制的巴蜀粮道详图；铸币局的工匠竟试图在钱范中暗刻军械库位置；而驿传系统的叛徒则用信鸽腿环藏匿火药配方。
结案那日，顾雍将缴获的魏国密探名册呈送刘封。名册最后一页贴着片枯叶——那是夜枭女儿偷偷夹带的信号，代表其父已真心归顺。甄若得知后，命人给女孩送去整套文房四宝：告诉她，其父正在为天下苍生做更重要的事。
当第一场雪覆盖金陵时，靖安司地牢深处新建了劝化堂。归顺的魏谍在此学习新政，其中技艺精湛者甚至被格物院吸纳为外围工匠。某日顾雍巡视时，听见夜枭正与同僚争论霹雳车仰角计算公式，恍惚间竟分不清这里是监狱还是学堂。
这场无声的战争没有硝烟，却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为惊心动魄。当魏国黑冰台因接连受挫而内部倾轧时，瀚国的反间谍网络已如蛛网般悄然延伸。而那些被甄若的怀柔政策感化的归顺者，正成为插向敌人心脏最隐蔽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