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蓝紫萸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中满是沧桑和感悟,这样的话,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是说不出口的。
尘清眠想不通,蓝紫萸双十年华,风华正茂,足不出东都,便名满天下,就连天命令和晋宝天华这样的人间至宝,也可以随手送人,何能发出如此感慨。
但他明白,蓝紫萸舍弃繁华的东都,决然来代州,是铁了心的,再让她回东都去,他肯定劝不动。把蓝紫萸安排进代州牧府,名不正言不顺,显然也不可行。
可观其行,尘清眠不由得心中一动,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眼下无人可用,反正晋宝天华得自蓝紫萸,不妨把代州寻宝和管理钱宅全都交给她来统领。
“紫萸何发此感慨,这句话用到我这个快要入土的糟老头子身上才合适。好好,我不说这个了。就说你吧,一旦入了代州牧府后院,若被外人得知,恐怕你、我和牧府不得一日之安宁,首先夜王那里就交代不了。我这里眼下有一去处,可能委屈于你,我说出来供你斟酌,不行,再为你在代州另寻住处。”
“大人多虑了,我与夜王并无瓜葛。不用另寻,就这里,我去就是了。”蓝紫萸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听着却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紫萸不用强迫自己,你本是天人,就该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让你受罪,老夫心里过不去。”
蓝紫萸沉吟不语,肩膀却在抖动,显然尘清眠的话触动了她什么,内心在挣扎激动。
斗笠遮得严实,尘清眠看不出她神态。
尘清眠以为她要改变主意,却听见她说出别样的一番话来。
“不要称老,君是我心里唯一的青春和梦想。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以后世上再无蓝紫萸,只有蓝烟,为你一人盛放。”
尘清眠从未见过如此痴情的女子,情不自禁,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蓝紫萸的双手,无语凝噎。什么红颜祸水,最难消受美人恩,心中全部变了成美人恩重。
蓝紫萸不动,任他抓着。
这一刻,地老天荒,仿佛世上只有他们二人存在。
“不负如来不负卿。”
尘清眠喃喃自语。
“看来四十犹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
蓝紫萸也听痴了,被感动到,呓语起来。
两人这次见面,没瞒赵三,虽然赵三早早识趣的躲在一边,奈何他练武之人,耳朵好使,这会把两人的对话听的真真的,最后这两句实在听不下去了,听不太懂意思,就是觉得肉麻。
没想到侯爷一把年纪了,说起情话来,一句能顶一万句,把蓝大家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他躲也不是,听也不是,只好捂住耳朵,把头低的像鹌鹑,恨不得把头缩到脖子里。
好在,尘清眠很快意识到,论年纪他都能做蓝紫萸爷爷的人,对一个小姑娘说这样的情话,何况还有赵三这个观众。
老脸一红,就想丢开蓝紫萸的双手,但被她抓得紧紧的,没办法,只好赶快转移话题。
于是,把安排蓝紫萸到代州寻宝和管理钱宅的想法和盘托出。
“夫君真的有把握,晋宝天华就在那里。”
“相信我。”
这就叫上夫君了,尘清眠都懒得矫正。没办法,嘴长在人家身上,随她叫好了。其实真正理亏的是尘清眠,不说蓝紫萸,就是在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被人看光了身子,也只能嫁人。
赵三装听不见。
但他心里默默承认了蓝紫萸。
侯爷都说了她是天人。
以后他天天可见天人,是何等美好的一件事。
“那我今晚就去钱宅,这事交给我,夫君放心,妾身必给夫君办好。”
称呼就那样了,尘清眠能感到蓝紫萸心跳加速,食指大动,情绪踊跃。
原来竟是个不安分的好战分子,怪不得敢独自离开东都。
“好,我让赵三护送你去。他会交代钱老夫妻,让宝卫听你指挥。我唯一担心的是,钱宅暂时没有女宝卫,我知道你让人服侍惯了的,会尽快安排。若感到不方便,就回城里来,待有了女宝卫,你再去。”
“夫君放心,妾身没那么娇气。”
“好,你们去吧。记住,诸事你可以自己做主,无论好坏,我都不会怪你。”
“知道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赵三,我们走。”
言罢,蓝紫萸竟是洒脱的主动抽出手,招呼赵三立即就想走。
“怎么,你是想走着去呀。赵三,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马车。记得把坐垫换成软的。”
赵三撒腿就跑。
“有个电灯泡,就是碍眼。”
“夫君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
“我听到了,夫君明明说了。”
“紫萸,有时候,听力太好了不好。”
“都说要叫蓝烟了。”
“蓝烟...”
“哎,嘻嘻,就喜欢这样和夫君相处。夫君喜不喜欢?”
“平平淡淡才是真。”
“平平淡淡才是真,唉,怎么不早遇见夫君?夫君怎么就早不来见我?”
“怪我了,我倒是早就预约排队了,可你不给机会呀。再说了,若不是因为你师父这档子事,你恐怕就是见了我这个糟老头子,也不会多看我一眼。还记得上次我托延庆郡王的福,才有幸听见你唱曲。”
“讨厌,那次我不知道是夫君你。对了,夫君,我师父是不是真的死了?我知道你来见我,一定是我师父已经死了。”
“是,上次我就说起来。我没必要骗你,我已经按照她的遗言,把他俩投入了皇宫淇水关。”
“他俩,哦,是齐王对不对。其实,我知道师父就是我娘,我猜的,她不知道我知道。”
“啊,怪不得你后背上有晋宝天华,这种血脉传承,我查过,只有皇族有秘法,那你岂不是前朝公主?”
“什么公主,大晋都已亡国超过千年了,只有我娘还在执着复国。”
蓝紫萸的娘,也就是齐王妃,果然是造反派头子。
尘清眠黯然。
他突然又眼冒金光的看向蓝紫萸。
“知道你想什么,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一直就是孑然一人,我母亲把我捧为花魁,留下那句话,就再也不见我了。也许,我生而为人就是为了等待夫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