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沿着破旧出租屋的窗玻璃蜿蜒滑下，模糊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霓虹闪烁的繁华街景。
林枫瘫在吱呀作响的二手电脑椅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屏幕上那封措辞委婉的拒信。
“尊敬的林枫先生，非常感谢您参与我司的岗位面试。您的简历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但经过慎重评估，我们认为该岗位与您的职业规划可能存在一些偏差。我们已将您的资料存入我司人才库……”
又是“人才库”。
林枫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这已经是他这个月收到的第七封拒信了。毕业即失业，这句话像一句恶毒的诅咒，在他身上应验得淋漓尽致。
江海大学，好歹也是个一本院校，他学的还是热门的计算机专业。曾经，他也以为自己会是天之骄子，毕业后进入大厂，年薪百万，走上人生巅峰。可现实是，今年的就业市场卷成了麻花，没有亮眼的实习经历，没有过硬的家庭背景，他这样的普通毕业生，就像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口袋里传来震动，是房东王阿姨发来的微信语音，点开，那尖锐又带着点市侩的声音立刻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小林啊，这个月的房租明天可到期了哦，别忘了哈。阿姨知道你不容易，但阿姨也要还房贷的呀……”
林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回了个“知道了，王阿姨”，然后打开手机银行App。
余额：153.7元。
这点钱，连下个月的房租零头都不够。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女友张倩发来的微信消息。
“林枫，我们分手吧。”
很简短，没有任何铺垫。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字回复：“为什么？倩倩，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工作我会找到的，我……”
消息还没打完，张倩的第二条信息就弹了出来：“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我累了，就这样吧，别再联系了。”
紧接着，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
林枫看着那个红色的刺眼标记，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他和张倩从大二开始在一起，走过了三年时光，曾经也有过甜蜜。但自从毕业找工作屡屡碰壁后，两人的争吵就越来越多。张倩是本地人，家境小康，父母一直不太看得上他这个外地来的穷小子。他原本还想着，等找到工作，稳定下来，就能证明自己……
现在看来，她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了。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和无助。
林枫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是潮湿阴暗的巷子，对面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城市主干道。两个世界，泾渭分明。而他，被隔绝在繁华之外。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拿起门后那把有些生锈的雨伞，推门走了出去。
他需要透透气，需要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小房间。
雨水顺着伞骨的缝隙滴落，打湿了他的肩膀。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身边是行色匆匆的路人，豪华的跑车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引来路人的惊呼。橱窗里陈列着昂贵的商品，餐厅里飘出诱人的食物香气……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像一抹孤魂，游荡在这座他曾以为能实现梦想的城市里。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大学城附近的那条着名的古玩街。说是古玩街，其实更像是一个杂货市场，两旁摆满了各种卖旧书、旧物件、手工艺品和小吃的地摊。平时这里热闹非凡，但因为下雨，今天显得冷清了许多。
在一个拐角的屋檐下，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老旧中山装的老大爷守着一个不起眼的地摊。摊位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泛黄的旧书、几件锈迹斑斑的铜器，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从河边捡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头。
林枫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雨，或许是想在这充满旧时光气息的地方，寻找一丝虚假的慰藉。
他的目光扫过摊位，最后落在一本蓝色封皮、纸张泛黄的旧书上，书名是《成功的十大秘诀》。他不由得自嘲一笑，连这种地摊成功学都有人信？
他蹲下身，随手拿起那本书翻了翻，内容无非是老生常谈。正要放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垫在摊位一角，用来保持平衡的一块脏兮兮的圆形玉佩。
那玉佩约莫硬币大小，通体灰扑扑的，沾满了干涸的泥污，看不清原本的材质和纹路，只有边缘处隐约透出一点极暗淡的温润光泽。
“小伙子，买书吗？这本书可是孤本，讲人生道理的，买了说不定能时来运转。”老大爷抬起浑浊的眼睛，懒洋洋地开口道。
林枫摇了摇头，把书放下。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张钞票，犹豫了一下，指着那块垫桌脚的玉佩问道：“大爷，这个……怎么卖？”
老大爷瞥了那玉佩一眼，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摆了摆手：“哦，那个啊，捡来的玩意儿，不值钱。你要真想要，连这本书，给二十块钱拿走吧。”
二十块。
林枫看着那枚毫不起眼的玉佩，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或许是它被用来垫桌脚的凄惨境遇，让他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递了过去。
“行，书和这个，归你了。”老大爷接过钱，随手将玉佩和那本《成功的十大秘诀》一起塞给了林枫，脸上似乎还露出一丝“这傻小子”的笑意。
林枫拿着这两样东西，站起身，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雨，渐渐小了。
他握着那枚冰凉油腻的玉佩，自嘲地想：时来运转？就凭这二十块钱的“孤本”和垫桌脚的破烂吗？
他抬起头，看着依旧阴沉的天空，感受着口袋里的空空如也，以及内心深处那几乎要将它吞噬的空洞和迷茫。
未来，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