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伯清了清嗓子，底气足了不少：“俺们村，有三十四个！”
沈铭点点头，又看向李家村的代表：“李村长，你们村呢？”
李老四脸色一僵，他旁边的委员赶忙翻开本子，低声报数：“我们……我们有四十二个。”
“张家湾？”
“二十九个！”
“下溪村？”
“三十六个！”
……
沈铭一个村一个村地点名，一个又一个数字从那些紧张而又带着一丝骄傲的村民代表口中报出。
张伟在旁边，拿着笔飞快地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相加。
当最后一个村报完数，张伟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沈科长，十三个村，一共是……三百八十七人！”
三百八十七人。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轰然炸响。
王建军和他助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王总。”沈铭转过身，重新面对着王建军，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您听到了吗？这不是三百多个需要从头教起的农民。这是三百多个在各种工厂流水线上锤炼过的，懂纪律、能吃苦、有基本操作能力的成熟劳动力！”
“他们或许不懂滴灌，但他们绝对懂得什么叫‘按规程操作’。他们或许不懂有机，但他们绝对懂得什么叫‘保质保量’。他们在外面的工厂能学会操作精密的机器，回到家乡，就学不会伺候几棵蔬菜吗？”
沈铭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建军。
“最关键的是，他们比任何外面请来的工人，都有责任心。因为这片土地是他们的家，这些蔬菜长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他们自己的收入和脸面！这样的工人，您去哪里找？这样的稳定性，您花多少钱能买到？”
“我这不是给您增加负担，王总。我这是给您送来了一笔您做梦都想不到的，最宝贵的人力资源！”
【言辞犀利】与【洞察人心】双重加持下，沈铭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王建军商业伪装下的真实需求。
王建军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猎人，布下了重重陷阱，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每一步，都在那只“猎物”的算计之中。对方不仅知道他手里的牌，甚至连他口袋里藏着的底牌，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什么乡镇科长，这分明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猛虎！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主角，变成了王建军。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镜片后的目光不断闪烁，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许久，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沈科长，我承认，我小看你了，也小看青云镇了。”
他扶了扶眼镜，重新坐直了身体，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对等的凝重。
“租金，每亩每年600元。这是我的底线。”
村民代表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个价格，比他们自己本子上记的最高期望价，还要高出了一截！
“另外，”王建军竖起两根手指，“我承诺，项目一期，提供150个就业岗位，优先录用本地村民。后续根据项目发展，逐步增加。所有录用人员，公司负责全套的免费岗前培训，工资待遇，不低于县里同类岗位的平均水平。”
他看着沈铭，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沈科长，这个方案，你是否满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铭身上。
孙镇长紧张得手心冒汗，他觉得这个条件已经好到天上去了，生怕沈铭再不知足，把财神爷给彻底惹恼了。
钱大伯和李老四等人，更是屏住了呼吸，心脏怦怦直跳。
沈铭看着王建军，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笔，走回白板前，在“就业岗位”四个大字的下面，又写下了一行字。
“合作共赢。”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王建军，伸出了自己的手。
“王总，欢迎来到青云镇。”
……
合同签得很顺利。
当钱大伯用颤抖的手，在代表村民的协议上，按下那个鲜红的手印时，这位犟了一辈子的老人，眼眶彻底湿润了。
协议签完，王建军一行人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王建军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送行的沈铭说了一句：“沈科长，年轻有为，佩服。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他的语气很诚恳，但沈铭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送走王建军，会议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沈科长，你可真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一年六百！还有活干！俺的乖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村民代表们围着沈铭，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最质朴的喜悦和感激。
沈铭笑着和他们一一握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土地流转这块最难啃的骨头，总算是啃下来了。
喧闹中，司机张伟凑到沈铭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
“沈哥，刚才王总的助理临走前，偷偷跟我打听了一件事。”
“什么事？”
张伟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他问我……您是不是省里哪个领导家的公子，下来体验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