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晚就醒了。肚子动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胎动比前两天更有力。陆峥还在外侧躺着，背对着她，手搭在炕沿边。
她没出声，慢慢坐起来，脚踩上地。昨夜王秀莲送来的鸡蛋还放在小竹篮里，壳上沾着草屑。她看了眼，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布包，把存折和记账本一起装进去。
“我去卫生所。”她对陆峥说。
陆峥立刻睁眼，翻身坐起：“路不好走，我用板车送你。”
“嗯。”林晚点头，“让大夫再听听。”
陆峥不说话，起身穿衣，套上外裤和布鞋。他去院里推来板车，在上面铺了两床棉被，又拿麻绳固定四角。林晚坐上去，他扶着她躺下，再盖上一条薄毯。
天色灰亮，风不大。陆峥拉着板车往村卫生所走，车轮碾过土路，发出咯吱声。
村医戴着眼镜，坐在诊桌后头。他抬头看两人进来，放下手里的搪瓷杯。
“林晚来了？”他声音慢，“咋地，不舒服？”
“就是想让大夫再把个脉，看看孩子稳不稳。”林晚坐到凳子上，挽起袖子。
村医点头，伸出三根手指按在她手腕上。屋里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他闭着眼，眉头微皱，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晚不敢动，陆峥站在旁边，手插在裤兜里，眼睛盯着医生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村医忽然睁眼，嘴角扬起：“双胎！而且是一男一女，龙凤胎啊！”
林晚猛地吸了口气，胸口起伏。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脉象清亮，胎气足。”村医又说，“两个心跳都稳，比一般双胎强。你这身子调养得好，娃有福。”
林晚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手轻轻放上去。这是第一次有人亲口告诉她——是龙凤胎，不是累赘，不是麻烦，是喜事。
陆峥站在旁边，嘴唇抿成一条线。他没笑，可眼神变了，像是压着火苗，一点点烧起来。
“谢谢大夫。”林晚声音有点抖，“那……以后每个月都要来听吗？”
“来吧。”村医点头，“双胎风险高，不能马虎。你这胎相好，更要护住。”
两人走出卫生所时，太阳已经升起来。陆峥拉着板车，林晚坐在上面，手一直放在肚子上。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打招呼，有人问是不是去检查，林晚只点头，不说别的。她心里沉甸甸的，又暖烘烘的。
回到家，陆峥扶她下车。她进屋坐下，喘了口气，闭上眼。
就在这一刻，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婴儿用品专区已解锁】
林晚睁开眼。眼前景象变了。一排排货架整齐排列，上面摆满奶粉、奶瓶、尿不湿、婴儿服。罐子上的标签写着品牌和产地，价格清晰标注。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奶粉区。进口奶粉一罐三十多块，普通家庭一个月收入也就百来块。她咬牙，选了十罐，全部提取。
东西出现在地窖角落。她下去一趟，用旧木箱盖住，再撒些稻草遮掩。
回来后坐在桌边，打开记账本，在“育儿准备”那一栏写下：奶粉x10，328元。
笔尖顿了顿。这笔钱太多了。厂里利润虽涨，但这笔支出还是会让陆峥皱眉。
正想着，陆峥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锄头。他路过桌子时扫了一眼账本，脚步停了一下。
林晚抬头看他。他没说话，眉头皱了起来，很快又松开。
“贵了？”她问。
“嗯。”他低声，“这奶粉……太贵。”
林晚没回避他的目光：“你说过，要给我和孩子最好的。”
陆峥愣住。他看着她，又低头看账本。那句话像钉子一样扎进心里。他曾因为穷被人瞧不起，也曾因给不了母亲医药费而后悔一辈子。现在他有能力了，却被一罐奶粉难住？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林晚没动。她知道他在挣扎，也知道他会扛下来。
傍晚饭后，她收拾碗筷，发现抽屉比平时高出一点。拉开一看，里面多了个红皮本子。
她拿出来，翻开。是银行存折，户名写着“陆峥”，余额数字后面一串零。这是他的退伍费，一分没动过。
没有字条，没有交代。他就这么放进了她的抽屉。
林晚坐在灯下，煤油灯的光映在存折上。她手指摩挲着封面，眼眶发热。
她把存折夹进《孕期保健指南》里，放进柜子最里层。然后坐回炕边，手轻轻抚着肚子。
“听见了吗？”她低声说，“爸爸给你们最好的了。”
屋里很静。窗外风吹树叶，沙沙响。陆峥在院外劈柴，斧头落下，木头裂开的声音干脆利落。
一下，又一下。
她躺下时，陆峥也回来了。他脱鞋上炕，睡在外侧，背对着她。可她感觉到，他的手慢慢伸过来，搭在她盖着的被子边上。
她没说话，往他那边靠了靠。
半夜，她醒来一次。肚子动了一下，左边顶了顶，右边拱了拱。她伸手摸了摸，笑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窗子。林晚起床，去灶房烧水。陆峥已经在院子里喂鸡，见她出来，递过一碗热粥。
“喝点。”他说。
她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她低头喝了一口，米粒软糯，不烫不凉。
“奶粉的事……”他忽然开口，“我不该皱眉。”
“我知道。”她打断他，“你担心家里开支，正常。”
“以后这种事，你说就行。”他声音低，“我信你。”
林晚抬头看他。他站在晨光里，脸上的线条比从前柔和了些。不再是那个只懂沉默扛事的男人，而是真正在学着做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她点点头：“嗯。”
中午，她回屋整理账本。厂里新订单到账，利润稳定增长。她一笔笔核对，手指划过数字，脑子清楚。
胎动又来了，这次是轻轻一滚，像在翻身。
她放下笔，手轻轻按了按：“别闹，娘还得算钱呢。”
外面风刮了一下，窗纸抖了抖。
她没起身关窗，就那么坐着。阳光照在肚子上，暖的。
天快黑时，王秀莲提着个小竹篮进来，里面是十几个新鲜鸡蛋。
“拿去。”她把篮子放在地上，“别跟妈客气。”
林晚看着她转身就走，背影有点驼，脚步却不慢。
她低头看篮子，鸡蛋壳上还沾着草屑。她没数，只是把手伸进去，摸了摸。
温的。
她把篮子拉近炕边，手又放回肚子上。
胎动轻轻一跳，像在回应。
她闭上眼，听见院外陆峥在劈柴，斧头落下，木头裂开的声音干脆利落。
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