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眨眼，大凤的弟弟汪鹏程读完了李塘村小一、二年级，就到马桥完小读书了，李塘村到马桥村出了李塘村东桥要走一段田间小道，过一个小山坡，再经过一个村庄，又走过马桥河，才到马桥小学。鹏程上马桥有两怕，一怕天晴一个人去上学，上学的人多一起去的时候，小伙伴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蛇不敢出入，但是一个人可不一样，到处是蛇，有时路边横着一条，有时沟边窜出一条，最怕的是那个小山坡，几乎是每三步一条蛇。田间地头的蛇有这个特性，遇到蛇，你站着不动，蛇不会攻击你。你只要绕开他慢慢走，你千万不能跑，你越跑它越追你。鹏程家住村西，因此，每天早上上学鹏程尽量第一个到桥头等着小伙伴。第二就是怕下雨，雨天的田埂道滑滑的，稍不留神，摔的人仰马翻，只能满身泥猴地到学校。
马桥河是鹏程最喜欢的地方，水流不急，河水清澈，河边有一株古垂柳，树干很粗，呈“√”型半卧在河边，柳的顶端与柳干一样粗。这真是天然的跳台！端午过后，这里就是孩子们的乐园，农村孩子游泳有天性，不需要人教，初次入水，呛几口水就会游了。游的久了，什么仰泳蛙泳自由泳人人都会，至于站在深水里说话，就更不在话下。
鹏程读书的时候，没有人有手表，玩的开心，也不知道几点几刻，因此，少不了下午旷课迟到。学校老师没少向家长告状。
这天中午，骄阳似火，鹏程与小伙伴们照旧到马桥河游泳，小伙伴一个一个飞快奔上古柳，踏着半卧的柳干飞奔入河，每入河一个小伙伴，溅出一身水花，笑声也充满小河。
“大头，过来追我呀！”同村的小伙伴长胜游技甚好，站在水中喊着鹏程的小名。
鹏程追上去，两个人在水中上下翻飞，犹如蛟龙。
太阳当空，大家游的乏了，纷纷走向岸边穿衣服，该回学校上下午的课了。
“衣服呢？”小伙伴们叫道！
今天，所有在河里游泳的小伙伴们衣服全部没找到！
课又不能不上，否则旷课可不是闹着玩的。
总共十二个男生赤裸裸出现在马桥小学时，村支书汪满火拎着一大堆衣服站在校门口，旁边是校长张国法。万幸的是，学校正在上课。
自此以后，鹏程再也不敢在马桥河游泳了。
鹏程的语文成绩很好，数学不行，三年级四年级的语文老师都喜欢鹏程，每次考完成绩，语文都是第一名。数学却排倒数第二。
四年级期末考试，汪鹏程语文发挥失常，综合成绩全班倒数第三！留级！
留级，对于学生与学生家长来说，是最大的污辱。整个暑假，十一岁的汪鹏程只有拚命地砍柴做农活，才避免看到爹爹阴沉的可怕的脸。
九月一日早上，留级四年级的学生汪鹏程没有接到爹爹给的两元报名费，日头已上门口的樟树顶，鹏程慌了，这下没有书读了，鹏程哭着求娘洪金花。
“娘，我要读书！”
“崽呀，不是娘不让你读，家里拿不出钱啊！”
“娘，我要读书！我要读书！你快带我去学校吧！”鹏程哀求娘。
金花看着儿子，心疼万分，赶紧去米缸里盛米，盛了二十斤米，顺便把米缸里珍藏的十个鸡蛋一起，两个布袋，牵着鹏程的手赶往马桥小学。
今年四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居老师，她和丈夫张国法是唯独留在马桥没有回城的上海知青。
到了学校，学生们报名临近结束。打听到四年级班主任是居老师。
“居老师，给我的孩儿报上名吧，他想上学啊！”母亲哀求道。
“好啊，来报名吧，两块钱报名费带了吗？”居老师和颜悦色。
“这，这……”鹏程娘嗫嚅着，手紧抓着衣角，开不了口。
“怎么了？是没带钱吗？没事，明天正式上课带来也行！”居老师在填着汪鹏程的名字。
“老师，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如果……你需要……这个米和鸡蛋，可不可以…抵些钱？……”金花双手里拎起两个布袋，象个犯错的孩子，不敢往下说。
“哦，是这样啊！……没事没事，正好我们家要买米买鸡蛋！给我吧！”
金花千恩万谢！居老师掏出内衣口袋，拿出两块钱，端端正正交到学校财务手上。
鹏程的内心在流泪，感谢你，居老师！和戚老师一样的好人！我一定发愤努力！考不到第一，我对不起居老师和我的娘！
名是报上了，汪满火给儿子汪鹏程立了一条铁规:留级期间的一年，不能添置一双新鞋子！
……
霜降的时候，当同村的小伙伴穿上解放鞋上学的时候，鹏程还穿着塑料凉鞋，那双解放鞋太破了，要省着穿！寒冬腊月，学生们大都穿上了布暖鞋及尼龙袜，鹏程还穿着破解放鞋……
四年级期末考试，汪鹏程考了全班第一。这天，汪满火破例第一次领着儿子到大队部吃饭，有米粉肉，汪满火还喝了一碗谷酒，这是鹏程第一次吃公家饭。
回家的路上，汪满火兴致勃勃，一个路上都在跟儿子说话。满火几次试图牵儿子的手，鹏程只是小心奕奕地应着，不敢触碰严厉的爹。
“崽呀，努力哈！等你考上了初中，爹把你弄到公社石灰厂当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