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后,婚礼的筹备便被提上了日程。
叶芳芷牵头,兴兴头头地张罗起来,仿佛要把对侄女升级为儿媳的双重疼爱,都倾注在这场婚礼里。
四合院里洋溢着久违的喜庆气氛。
这日,白樾将孟莳单独叫到了书房。
他穿着中式盘扣的深色家居服,坐在红木书案后,神情是少有的郑重。
书案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小莳,坐。”
白樾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沉稳。
孟莳依言坐下,心里有些揣测,不知大伯要说什么。
白樾将文件袋推向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这是爸爸给你的新婚礼物。”
孟莳有些疑惑地打开文件袋,里面赫然是一份经过公证的、条款清晰的遗嘱复印件。
她快速浏览了一下核心内容,瞳孔骤然收缩。
遗嘱中明确指定,白樾名下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股权、房产、收藏等,在其身后,由孟莳一人继承。
“大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孟莳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将文件推了回去,声音带着惊慌。
白樾却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眼神温和而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小莳,从今天起,我更希望你叫我一声爸爸。”
“我很高兴,也很郑重地,欢迎你成为白家的儿媳,更是我的女儿。”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从雪团子般的小人儿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
想到她即将名正言顺地成为自家人,饶是他这般严肃自持了一辈子的老男人,心头也软得一塌糊涂,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他强行摒住那股涌上的酸涩,维持着表面的严肃:
“这份礼物,不是施舍,是归属。你值得。”
孟莳听着这番话,看着白樾那双努力克制却依然泄露了情绪的眼睛,鼻尖一酸,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哽咽着,带着无比的真诚和动容:
“爸爸,我冒昧叫您一声爸爸……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能做您的儿媳……”
看到她掉眼泪,白樾喉头更哽,几乎也要老泪纵横,但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是板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孟莳抹了把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起来:
“可是爸爸,这份礼物我真的不能收。我已经改回姓孟了,法律上,我不再是白家的女儿。”
“所以,这财产应该由廷璋哥继承才对。我不能成为让你们父子决裂的罪人。”
白樾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慈祥的神色,虽然在他严肃的脸上显得有些别扭。
他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傻孩子,这跟姓什么没关系。不管你姓孟还是姓白,你进了白家的门,就是我的儿媳,更是我心里认定的女儿。这份心意,不会变。”
他话锋一转,提到儿子,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甚至带着点嘲讽:
“至于叶廷璋?呵呵,我没有这个儿子。他的事,我不管,白家的东西,他也别想。”
孟莳心里一咯噔。
她知道白樾向来说一不二,掷地有声。
他说没有这个儿子,恐怕不是气话,而是真的动了怒,短期内绝不会原谅白廷璋提出改姓之举。
她不由得在心里为大哥默哀了三秒钟。
大哥以后在家族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尽管白樾对儿子冷若冰霜,但对孟莳的婚礼支持却是不遗余力。
第二天,白廷璋和孟莳便去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
拿着那本沉甸甸的红色证书,看着照片上并肩而笑的两人,廷璋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回实处。
他紧紧握着孟莳的手,仿佛怕她跑掉一样。
出了民政局,他立刻掏出手机,催促婚庆公司加快进度,恨不得明天就把婚礼办了。
孟莳看着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忍不住飞他一个娇俏的白眼,嗔怪道:
“你怎么这么急吼吼的?婚礼筹备总要时间的呀。”
廷璋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积压了太久的渴望和深情。
他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沙哑而坦诚地说:
“我等了这么多年,从知道你没有血缘关系那天起就在等,等你长大,等你知道真相,等你做出选择……后来又等你完成学业,等你回国,等你工作稳定……”
“都把我等成一个老头子了……我真的等不及了,小莳,一刻都不想再多等。”
他的气息灼热,话语中的迫切和煎熬让孟莳的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她看着他眼底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所有娇嗔都化为了理解和甜蜜,轻轻靠进他怀里,小声说:
“你才不老呢,大哥在我眼里永远风华正茂。好,我答应你,一切都听你的。”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
喜庆忙碌之余,孟莳心底始终萦绕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
那个将她抚养长大,给予她如山父爱,却又突然飘然远遁的养父,终究是她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她多么希望,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能有他在场。
她尝试了所有可能联系到白杨的方式,电话、邮件、甚至托人去终南山旧地打听,都如同石沉大海。
那个男人,仿佛真的彻底融入了山林云雾,与俗世断了所有关联。
最后,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了与白杨交好的天机子道长。
电话接通,孟莳来不及寒暄,直接道明来意,询问白杨下落。
天机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最终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玄奥与无奈:
“有些事,本不应由我多言,但见你寻父心切,便透露一二。”
“白居士曾强行介入他人命定姻缘,致使有情人分离,父女不得相认,此举于天道有亏,德行有损,故而命格受损,寿数不长。”
孟莳的心猛地一紧。
天机子继续道:
“家师曾为白居士卜过一卦。若他执念不消,不肯放下,哪怕时光倒流,重来千次万次,终究仍是殊途同归,难逃此劫,甚至可能牵连更广。”
“白居士痛定思痛,为修正过往错失,他自愿舍弃红尘一切,随家师潜心修道,只盼能借天地机缘,窥得一线天机。”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孟莳心上。
她虽不完全理解其中玄妙的因果,但她明白了养父那超然物外背后的沉重与自我放逐。
他并非无情,而是背负着太多,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去寻求解脱。
孟莳不再强求,对着电话轻声道:
“谢谢道长告知。既然父亲选择了他的道路,我尊重他的决定。请您转告他,孟莳一切都好,请他保重。”
挂了电话,梦时望着窗外四合院上空四方的天,心中释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白杨爸爸选择了他的救赎之路,而她也要满怀希望地走向自己的新生活。
……
孟莳的婚礼成了四九城里一桩津津乐道的佳话,当然,背后也少不了些惊叹与议论。
但白家用绝对的底蕴和从容,将一切风言风语都化解在了那朱红大门之外。
婚礼那天,天气晴好。
白家四合院张灯结彩,喜庆非凡。
孟莳穿着由叶芳芷亲自把关定制的精美中式嫁衣,凤冠霞帔,娇美不可方物。
她由眼眶微红、却满脸欣慰与不舍的孟燕臣牵着,一步步走向那个她喊了二十多年大哥,如今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廷璋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礼花,平日里沉稳威严的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激动和温柔。
他从孟燕臣手中郑重地接过梦时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接过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按照老礼,婚车要载着新娘子绕城一圈,寓意着走过千山万水,奔赴新生活。
一排气派的婚车缓缓驶出胡同,吸引了无数街坊邻居的目光。
这车队浩浩荡荡地绕了京城一圈后,又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缓缓地、稳稳地,开回了白家四合院门口。
车门打开,廷璋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新娘子抱下车。
有相熟的老邻居笑着打趣:
“这么快就绕回来了?舍不得娘家啊?”
廷璋低头看着怀里盖头下抿嘴笑的孟莳,朗声笑道,声音里满是幸福和坦然:
“没错!孟莳从小在这儿长大,这儿就是她的根,也是我的根。娶了她,不过是把咱们白家的宝贝,换个名分,继续留在家里疼!以后,这儿还是她的家!”
这番话,既全了礼数,又暖了人心,更是向所有人宣告,一切未曾改变,只是爱换了种更亲密的方式延续。
院内,白樾和叶芳芷听着这话,相视一笑,最后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
是啊,侄女没嫁出去,儿子也没离开,不过是家里多了段美满姻缘。
看着一对璧人携手走来敬茶,口称爸、妈,白樾接过茶杯的手稳当得很,叶芳芷递上红包时,眼眶湿湿的,嘴角却快咧到耳根子了。
真好,从小疼到大的侄女,成了最知根知底的儿媳,再放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