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远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溪脑海中最后的迷雾。她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外套和手机,对姜芷晴快速交代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便跟着宋致远离开了宿舍。
宋致远没有带她去教室或者咖啡馆,而是七拐八绕,来到了计算机学院一间隔音效果极好、平时用于项目开发的实验室。他反锁上门,又谨慎地拉上了所有的窗帘。
“这里绝对安全,设备都是独立的,没有监控。”宋致远深吸一口气,看向脸色苍白的林溪,“长话短说,辰宇是被逼的。”
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地调出几份文件和聊天记录。
“首先,看看这个。”宋致远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截图,“这是辰宇和他父亲助理周铭的聊天记录,被他自己偷偷备份下来的。”
林溪俯身看去:
【周铭】:少爷,董事长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您继续固执,我们很难保证林小姐不会因为您的选择,而承受更多的流言蜚语和社会压力。毕竟,人言可畏。
【陆辰宇】:你们敢!
【周铭】:我们不会做什么。但舆论……有时候不需要推手。您希望看到林小姐成为众人口中,拖垮您前程的‘红颜祸水’吗?】
“红颜祸水”四个字,像烧红的铁块,烫得林溪心脏一缩。她想起在食堂听到的议论,原来那不仅仅是流言,更是悬在陆辰宇头顶的利剑。
宋致远又点开另一份文件:“这是《纪元》项目服务器被单方面终止合作的邮件,投资方撤资的协议,以及……我们两个核心美术成员被‘创晖科技’高薪挖角的证据。所有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他看向林溪,眼神沉重:“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林溪摇了摇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承受了如此全方位的打压。
“还有这个,”宋致远的声音更低了些,他点开一个音频文件,“这是辰宇最后一次在研讨室通宵时,我无意中录到的。他以为所有人都走了。”
音频里传来陆辰宇极度疲惫、带着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能怎么办?告诉他们……只要我低头,一切都会恢复原样?……那我成什么了?”
“……她那么好……凭什么要因为我……被那些脏水泼……”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是压抑的、类似捶打桌面的闷响)
“假的……都是假的……可我除了骗她……还能怎么保护她……我他妈就是个废物!”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林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能不哭出声来。那声音里的绝望、无力、和自我厌弃,像一把把刀子,将她凌迟。
她想起了他那条“如你所愿,我回去了”的信息。那不是妥协,那是他在万般无奈下,能想出的、唯一一种“推开她保护她”的、愚蠢至极的办法!
“还有最后一样东西,”宋致远操作电脑,调出了一个文档,“这是辰宇在……在你发信息说冷静之前,写下的。他本来想发给你解释一切,但最终没有发送,存成了草稿。他离开后,我在他的电脑备份里找到的。”
林溪颤抖着看向屏幕。那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笨拙而真挚的坦白。
他写了家族的 pressure,写了项目遇到的真实困境,写了他害怕连累她的恐惧,写了他为什么选择隐瞒……也写了咖啡馆“偶遇”的真相——“那是周铭和我父亲安排的,我只坐了五分钟,一句话都没多说。”
信的结尾,他写道:
【林溪,我知道我搞砸了一切。我用最笨的方法,伤了你的心。我不敢求你原谅,只希望你知道,从线上到线下,从L到陆辰宇,我爱的人,从来只有你。那个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是我的灵魂想要靠近的唯一光芒。对不起,还有……再见。】
真相如同海啸,将林溪彻底淹没。所有的误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和悔恨。
她错怪了他。
她在他最需要支持和信任的时候,因为骄傲和敏感,因为外界的挑拨,亲手将他推开,还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她想起他雨夜里的疯狂寻找,想起他在宿舍楼下绝望的嘶喊,想起他看着她撕碎请柬、褪下指环时,那双瞬间熄灭所有光亮的眼睛。
她都做了什么?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她跌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现在……怎么样?”她哽咽着问,声音破碎不堪。
宋致远沉重地摇了摇头:“被软禁在家里,切断了一切对外联系。周铭的人盯着他。他现在的处境,比我们想象的更难。”
就在这时,宋致远的电脑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极其隐蔽的、来自《纪元》测试服务器监控系统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流访问。】
【来源Ip:已屏蔽(高级匿名代理)】
【访问目标:核心数据库- 管理员操作日志 & 加密日记模块】
【访问账号:Sisyphus】
林溪和宋致远同时愣住了。
Sisyphus 的账号,刚刚访问了那些……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核心数据?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致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跳了出来:
【告诉那个看日志的人,保持在线。囚鸟需要一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