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考核，我一定能通过。”
阿砚对着“矩符”轻声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告诉石陀，“到时候，我就能堂堂正正地做墨家弟子，再也不用怕别人欺负了。”
夕阳透过范料房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阿砚的影子旁边，仿佛还站着石陀的影子，正对着她用力点头。
远处传来石匠们敲打石头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像是在为她加油鼓劲。
范料房的陶土堆得越来越高，阿砚的指甲缝里总嵌着洗不净的泥灰，可她反倒觉得踏实。
这些天她不仅帮着检查范型，还根据手册里的“湿度测量法”，教工匠们用称重的方式控制陶土水分——
取同样大小的两块范料，一块烘干称重，算出含水量，再调整另一块的配比。
一开始老工匠们嫌麻烦，说“凭手感就行”，可试了几次发现，用这法子做的范几乎不会开裂，渐渐都服了气。
“阿砚丫头，你看这范的分型面是不是歪了？”
王伯举着块刚做好的箭簇范，隔着老远就喊她。
现在整个范料房都改口叫她“阿砚”，连带着之前总给她使绊子的几个年轻弟子，见了面也会客气地点点头。
阿砚放下手里的铜筛走过去，用直尺往范面上一靠，果然有细微的倾斜：
“王伯，您看直尺边缘和范面差了半指，得再磨磨。”
她拿起细砂岩，示范着如何沿着直尺打磨，“这样磨出来的分型面才平，箭簇铸出来两边才对称。”
王伯眯着眼看了半天，咂咂嘴：
“还是你们年轻人心细，我这老眼早就看不清半指的缝了。”
正说着，石陀抱着一捆劈好的柴从门口经过，看到阿砚就停下脚步，眼里带着笑意。
他现在除了劈柴，还帮药圃的苏师兄晒草药，昨天苏师兄还送了他一小包治烫伤的药膏，让他给阿砚抹手。
“晚上我给你带了栗子，在火塘里煨着吃。”
石陀压低声音说，怕被别人听见。
他今早去后山捡柴时，特意在灌木丛里找了半袋野生栗子，颗颗饱满。
阿砚心里一暖，刚要说话，就见墨严穿过锻铁坊的烟尘走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卷竹简。
他的目光在范料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阿砚身上：
“林砚秋，巨子请你去中央大殿。”
这话一出，范料房瞬间静了下来，连风箱的“呼哧”声都停了。
王伯手里的箭簇范“啪”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巨子……召见杂役？”
墨严笑了笑，语气比平时温和：
“巨子听说阿砚懂叠铸法，想跟你聊聊技艺。”
他特意用了“阿砚”这个称呼，显然也是认可了她的本事。
阿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赶紧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把沾着泥灰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我这就去。”
跟着墨严穿过居住区时，不少弟子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她。
有好奇，有羡慕，也有像墨刚那样躲在铁匠炉后，眼神里带着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