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去管这个问题的答案，双旋静默地看着再次落座在她面前的双佳枝。
刚刚还被牢牢锁住的抽屉此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耷拉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锁在里面的文件袋和相框都已经被双佳枝拿在了手上，轻轻放进了双旋的手心。
“双双，其实……”
“你不是孤儿。”
这个答案，双旋早就猜测过，但此刻从最亲近的人嘴里听到实证，不免还是会心头一颤。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酸酸的、苦涩的，或许还有些许的怨恨。
如果没有所谓的传书，那她就是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有亲人的。
那那么多年里，她的那些身为孤儿的自卑，以及被当做孤儿而愚弄欺负的年月，该如何释然呢？
可双佳枝说……
“我其实是你的亲生母亲。”
双佳枝低下了头，汹涌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窒息到无法呼吸。
好似只要不去看双旋的眼睛，就可以避免一场来自亲生女儿的凌迟。
“我需要冷静一下，我先走了。”
双旋只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烧一样地煎熬，整间屋子就像是被浓烟笼罩让人无法呼吸。
刚被递到手上没多久的文件袋和根本没瞧过一眼的相框再次被放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声音往往能传达出人的情绪，就比如此刻。
这一声响，完全将双旋的落荒而逃和不敢面对，展现地淋漓尽致。
离开这间儿时最喜欢待的房间，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时，双旋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双旋坐在她和周宁暂住的房间的床边，低垂着头，大口大口呼吸着，似乎不这样，她马上就要被闷死。
房间里静得可怕，唯余双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脖颈间挂着的玉坠发着微弱的光芒，粉色的气息在玉中流窜着，宛如一位焦急踱步的女子。
周宁平日里做饭的速度是很快的，今日本想多留些时间给母女二人，所以故意做得慢了些，却没想到两人竟然聊崩了。
等周宁做好饭准备去敲响双佳枝的房门时，却发现房门已经是微微敞开的状态了，里面也只有双佳枝一人，和一丝丝尚还留存的双旋的气息。
就那么静默地坐着，手里拿着相框，手指指腹不断在照片上摩挲着，很是留恋，又带着些别的意味。
周宁弯曲手指，在微敞着的门上叩了叩。
“咚、咚咚……”
“阿姨，该吃饭了。”
双佳枝快速抬手抹去眼角泪痕，装作一切如常地回应着。
“诶，知道了，马上来，你先去叫双双吧，她应该回房间了。”
“好，或者您先去吃，不用等我们。”
周宁从现下的场景里已经可以推测出母女二人闹了些矛盾，双旋很大可能不愿意去吃饭。
这样还不如让双佳枝先吃完，这样也有理由叫双旋出来吃饭。
周宁回到房间里，刚刚还束起的黑色长发现在已经被放了下来，披散在肩上。
她知道，双旋喜欢她披发的样子。
哄人的话，色诱也是方法之一，难道不是吗？
不知道双旋为了什么而伤心的周宁，难免有些不正经，当她望见双旋那双破碎的眸子时，就什么都忘记了。
只余下心疼。
就像是吃了一块藏着籽的柠檬，一口下去，又酸涩又苦。
“双双，怎么了？”
周宁蹲下身来抬着头仰视着双旋，滢白的手在双旋的发端轻抚着，像是在哄一个幼童。
双旋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滞涩着，说不出一个字。
眼泪却流得畅快，在周宁开口的瞬间就在眼中凝聚垂落下来，恰好砸在了周宁的脸上。
周宁轻轻用拇指指腹拭去脸上的泪痕。
“我们双双宝宝怎么了？你这样让我都忍不住哭鼻子了，你看。”
周宁站起来，将指腹按在了双旋的眼尾处，湿湿的触感，像被小狗舔了一口。
情绪一下子爆发，双旋直接扑进了周宁的怀中，哭得无法自拔。
“她、她……是我……亲生母亲……”
话音断断续续，但周宁却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一般。
双旋作为孤儿所受过的伤害，所感受到的悲哀，她全都知道，全都了解，所以也就明白为什么双旋会如此难过。
她只能不停地拍抚着双旋的背，将双旋搂得紧紧地，紧到无法呼吸，让双旋觉得她们死生不离最好。
“有我呢，有我呢……”
周宁就那么不断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她无法说出那句轻飘飘的没事的，只能一直告诉双旋，有我呢。
双旋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宁的胸前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饿了吗？先吃饭好不好？都是你喜欢吃的，吃饱了我们再好好解决问题好不好？”
“即使解决不好，也有我陪着你，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双旋哭了一场，其实已经几乎是释怀了，毕竟……
双佳枝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想……一定是有苦衷的。
母女不能相认，伤害的未必只是她一个人。
情绪释放出来，双旋已经好了很多，嗅着周宁身前浓郁的栀子茉莉香，缓缓点了点头。
来到饭桌前时，一张字条放置在桌上。
桌上的饭菜有动过的痕迹，似乎庄琅月她们一同已经吃完了饭，双佳枝将这里又收拾干净了。
拿起字条一看，上面清新娟秀的字迹，正是双佳枝写的。
“双双，妈妈对不起你，如果你想知道一切，你来办公室，我会将一切告诉你的。”
双旋将纸条紧紧攥住，随后放进了口袋里，没再多作反应，谁也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情绪。
坐在桌前，双旋拿着碗筷，却并没有开动，直到周宁给她夹了第一口菜。
两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所有的不快被一扫而空。
这里已然恢复平静，可地牢里的几人却没那么好过。
面对着“双旋”生死未知的状态，所有人都沉默着。
地牢里静得可怕，所有都心事重重，不仅仅是为了双旋，也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