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吉轩的灯光总是恰到好处的昏暗，林奕暖踩着Jimmy choo的黑色高跟鞋踏入正大门时，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檀香味道。
身穿墨绿色旗袍的服务员微微欠身，将他们引向一楼的私密餐厅。
林奕暖注意到这女孩与上次引路的不是同一人，看来明朗已经更换了全部服务人员。
楚晔辰走在她身侧，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
到了。服务员推开雕花木门。
餐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下，明朗先让楚晔辰和林奕暖进入，他的脸一直浮现出浮那种林奕暖熟悉的、滴水不漏的微笑。
林奕暖此时任由楚晔辰为她拉开座椅。
红木餐椅上铺着苏绣软垫，楚晔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轻轻展开林奕暖的掌心擦拭。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仿佛这个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生来就该如此侍奉一个女人。
余光里，她看见明朗的嘴角微妙地上扬了一下，随即转身去招呼上菜。
看来楚总很会照顾人。明朗坐回主座后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
林奕暖端起面前的水晶杯，轻抿了一口。明朗，你上次约我在这里，是希望我在海外公司落地前放过明薇蔷。她轻抿一口，单刀直入，可惜我没给你这个面子。
她想起上次在这里，明朗是如何低声下气为明薇蔷求情，而她又是如何摔门而去。
餐厅一时安静。
服务员正巧推着餐车进来，五菜一汤在转盘上摆开：松露龙虾、清蒸东星斑、黑蒜和牛、芦笋百合，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松茸炖汤。
香气弥漫开来，却冲不散突然紧绷的气氛。
明朗举筷的手停在半空，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赶紧话锋一转。
晚盈......现在还好吗？明朗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干涩，我身份尴尬，不方便直接探望。
林奕暖的银叉在龙虾壳上轻轻一敲，多亏蒋廷烨及时赶到。她抬眼直视明朗，否则晚盈现在恐怕已经和盛煜不清不楚了......
她故意咬重最后几个字，到时候明家怎么跟薛书记交代？
明朗赶紧转移话题，声音放轻，薇蔷这次确实太过分了，等晚盈好一些，我亲自向他道歉......
楚晔辰适时点燃一支和天下，烟雾模糊了他玩味的表情。
他突然轻笑，将烟灰弹进水晶烟缸。如果明薇蔷根本不是明家的人，他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明总就不必代她道歉了。
啪嗒——
明朗的酒杯被手肘碰倒，红酒在白色桌布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服务员闻声要进来，被他厉声喝退。
他盯着楚晔辰，瞳孔微微收缩：楚总这话什么意思？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林奕暖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将一份文件转发给明朗：看看这个。
明朗死死盯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迅速滑动。
林奕暖看见他的瞳孔在读到某一行时骤然收缩——Rh阴性血，那份被蒋廷烨挖出来的真实体检报告。
血型学上，父母都是Rh阳性血，子女不可能是Rh阴性。林奕暖夹起一块狮子头，语气显得非常平静，蒋书记夫妇也不是这种血型......
明朗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林奕暖注意到他太阳穴处有根血管在突突跳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明朗从酒柜取出一瓶麦卡伦和一只新酒杯，倒酒的幅度大得几乎洒出一半。
林奕暖与楚晔辰交换了一个眼神，楚晔辰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需要明薇蔷卧室的dNA样本，林奕暖直视明朗的眼睛，还有......还有明耀辉的，做最后的身份确认。
林奕暖还无法那么轻而易举的喊出“爸爸”二字。
明朗灌下一大口威士忌，酒精让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他扯松领结，突然发出一声苦笑：不用了......我早就知道了。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餐厅爆开。
林奕暖的筷子停在半空，楚晔辰的烟也忘了抽。
三年前，明朗的声音沙哑，明薇蔷酗酒入院，蒋玲苒异常紧张她的检查报告。他又倒了一杯酒，我从医院想办法拿到了原始记录，血型对不上。后来......我拿了父亲的牙刷去做亲子鉴定.....
林奕暖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明朗会早就知情。
餐桌下，楚晔辰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膝盖，温热而稳定。
为什么隐瞒？林奕暖追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父亲那么宠她！明朗猛地捶了下桌子，餐具叮当作响，如果知道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还是蒋玲苒......他突然刹住，又灌了口酒，百利会地震的！
林奕暖胸口一阵发紧，她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
她早该想到，以明朗对明家的忠诚，发现这种丑闻第一反应定是掩盖。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明薇蔷绑架薛晚盈，触碰了云城最不能碰的红线。
蒋玲苒已经在运作捞人。林奕暖放轻声音，如果明薇蔷出来，以她对我的恨意，下次就不止是绑架了。
她倾身向前，指尖轻点那份电子体检报告：明朗，百利现在也有我的股份。我不希望它被蒋玲苒的海运黑钱污染......
灯光下，她看见明朗眼底闪过挣扎、痛苦，最后是一丝决绝。
现在情况更复杂了，林奕暖声音冷静，明薇蔷绑架薛晚盈，已经惹怒了薛书记。蒋玲苒的海运人口贩卖线一旦被查，百利也会被牵连。
她突然倾身向前，如果连这最后的血缘纽带都是假的，明耀辉还有什么理由保她们？
明朗的瞳孔微微扩大。
林奕暖知道他在权衡——一边是家族利益，一边是从小相处的“妹妹”。
海运公司挂在薇蔷名下，但资金流向都与百利无关。明朗像是在说服自己，父亲一直叮嘱千万不能涉及到百利......
可如果调查深入呢？楚晔辰突然插话，没有哪家公司经得起彻查，特别是薛育彬督办的情况下。
林奕暖注意到明朗的手指在发抖。
她乘胜追击：蒋玲苒敢用假女儿拴住明耀辉这么多年，就敢用百利洗钱。你难道忍心看到明耀辉的心血毁于一旦？
够了！明朗突然拍桌，酒杯震得叮当作响，他站起来，在餐桌旁来回踱步，像头困兽。
林奕暖耐心等待。
她知道明朗需要这个发泄的过程——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但也削弱了他的防线。
明朗突然站起来，踉跄了一下——那瓶麦卡伦已经见底。他拿起林奕暖的红酒杯，与自己的威士忌杯相碰。
的一声脆响。
我会和父亲谈。他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得像在吞咽刀片，但不是为了你复仇，是为了百利。
林奕暖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她不在乎动机，只要结果。
她举杯示意，酒液入喉的刹那，她仿佛已经看见蒋玲苒母女大厦将倾的模样，楚晔辰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力道大得有些疼。
林奕暖起身，楚晔辰也跟着站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微醺的男人——名义上也算是她的哥哥，实际上却比陌生人更复杂。
谢谢你的晚餐。林奕暖真诚地说。
明朗摆摆手，叫来服务员送客，他突然问：如果......如果薇蔷真的是明家的孩子，你会放过她吗？
林奕暖系上风衣腰带，回眸一笑：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应该接受应有的惩罚。
走出雅吉轩时，云城下起了小雨，楚晔辰撑开黑伞，将林奕暖护在怀中。
远处，明朗的黑色迈巴赫已经驶向明家庄园的方向......
夜风吹散了她鬓角的碎发，楚晔辰为她披上外套。
他会说吗？林奕暖轻声问。
楚晔辰点燃一支烟，火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酒壮怂人胆。吐出一口烟圈，何况，他比我们更清楚明耀辉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