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哨塔，江无涯已经站在外闸口前。他手里捏着老吴头刚交来的检测报告，纸页边缘还沾着显微镜的油渍。三批抗生素样本全部合格，没有掺杂任何异常成分。
他把报告往空中一扬，声音压过人群的嗡嗡声：“药没问题！可以入库！”
居民们松了口气。有人拍大腿说“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也有人小声嘀咕“赵铁柱哪有这么好心”。江无涯没理会，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两个防水卷轴——一个是净水流程图，另一个是纸甲基础配方。卷轴用废弃电缆皮封边，上面画满了陈卫生熬夜整理的数据表。
“来人！”他喊了一声。
泡面猴跐溜一下窜到肩上，尾巴卷着钢笔准备登记。饭桶在旁边甩鼻子，像是闻到了钢筋味。
远处尘土扬起，五辆重型拖车轰隆驶来。车身上锈迹斑斑，轮胎宽得能碾碎石墩。赵铁柱站在第一辆车顶，右手义肢搭在车门框上，保温杯挂在腰间晃荡。
“老江！”他跳下车，拍了拍挡板，“料齐了！一根不少！”
江无涯点头，把卷轴递过去。赵铁柱接过时动作很稳，但眼角抽了一下。他知道这东西有多贵重。没有净水系统和防弹纸甲，他的营地撑不过下一场酸雨。
“建材卸货吧。”江无涯说，“按规矩走。”
话音刚落，第一辆车开上临时坡道。可刚走到一半，地面咔嚓一声裂开。车头猛地一歪，差点翻进沟里。
“停！”江无涯大吼。
铁皮猪立刻从地下钻出，背部磁悬浮盾牌展开成平台，顶住车底。饭桶冲上去用獠牙卡住轮毂，硬生生把车身扶正。
“地基太软！”老吴头跑过来喊，“这路撑不住重载！”
“挖地道。”江无涯直接下令，“铁皮猪负责支撑，饭桶清障，所有人让开！”
野猪群开始刨土。铁皮猪钻进地下，每隔两米就吐出一块凝结金属的粪砖，迅速垒成承重柱。饭桶则用獠牙撬开碎石，清理通道。不到半小时，一条加固通道成型。
第二辆车顺利通过。接着第三、第四……第五辆缓缓驶入内区。
童童一直蹲在最后一辆车旁数钢筋根数。她突然爬上去，手指抠住车架底部一块金属牌，用力一掰。
“江哥！”她跳下来，把手里的牌子递过去，“你看这个。”
江无涯接过一看，心头一跳。
“07”。
又是“07”。
这数字他见过三次了。第一次是在钢梁内侧，第二次在排水管上，第三次就在赵铁柱的义肢内侧。现在又出现在运输车上。
他不动声色把牌子塞进口袋，只说：“加急施工。天黑前主墙基必须包上钢骨。”
“可有些人不想干了。”童童小声说，“说现在有药有墙，安全了。”
江无涯抬头看向正在焊接钢架的工人。几个汉子坐在地上喘气，其中一个嚷嚷：“天天搬钢筋，人都快散架了！”
江无涯走过去，一脚踩上刚焊好的横梁。他个子不高，但站姿像根钉子。
“你们觉得安全了？”他大声问。
没人回答。
“那我告诉你们什么叫不安全。”他说，“西北那边有种新丧尸，不吃人先毁设备。断电、断水、断通讯，等你躲在屋里哭爹喊娘的时候，它们才慢慢敲门。”
工人们停下动作。
“我们现在扛的每一根钢筋，都是孩子的命。”江无涯指着远处小学方向，“那边还有六十多个孩子等着我们去救。你们今天少出一份力，明天他们就得死一个。”
沉默了几秒，有人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行吧。”那人说，“再干两小时。”
其他人陆续起身。焊枪重新亮起，火花四溅。
江无涯跳下钢架，摸了摸泡面猴的脑袋。猴子眨眨眼，瞬间消失。
下一秒它出现在赵铁柱医疗车底部，爪子一撕，扯下一张标签。瞬移回来时，尾巴卷着那张纸。
江无涯展开一看，呼吸一沉。
“新世界计划-07批次”。
和之前无人机残骸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把标签攥紧，塞进贴身口袋。右手摸到那块“07”金属牌，冰凉硌手。
远处西风刮来一股焦味。黑烟还在升腾，像是某种信号。
他抬头看向城墙。最后一段钢骨正在合拢，焊缝发出红光。整个墙体连成一体，像一道铁脊横贯避难所前方。
“行了。”他说，“今天就到这里。”
工人们收工吃饭。童童带着几个孩子清点剩余钢筋数量。赵铁柱站在外闸口，朝江无涯挥了下手，转身带队离开。
江无涯没动。他站在刚焊牢的钢梁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泡面猴蹲在他脚边啃螺丝钉，尾巴时不时扫一下地面。饭桶在不远处拱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铁皮猪趴在地上打呼噜，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他掏出那张标签，又拿出来那块金属牌。两个“07”并排躺着。
这时童童跑过来，仰头说：“江哥，纸鹤飞出去了。”
“哪一批？”
“刚才那几只，朝西北去了。翅膀划得特别低。”
江无涯望向天空。晚霞被划开几道细线，那是纸鹤飞行的轨迹。
他低头看表。六点十七分。太阳还没完全落下。
“让他们飞远点。”他说，“别回头。”
童童点头跑了。
江无涯把标签和金属牌一起收好，手伸进衣袋，摸到了养父留下的工作证。证件照上的老人笑着，像在说“守住咱们的窝”。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城墙。
“今晚加岗。”他喊，“双哨位，每两小时轮换。”
张婶应了一声，开始组织大妈队排班。老吴头抱着工具箱往工坊走，背影佝偻。
江无涯最后看了一眼西北方向。
黑烟仍在。
他抬起手，焊枪的余温还没散。
火星落在他手背上，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