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油麻地一家台球厅里烟雾缭绕。
陈耀扬正和几个手下叼着烟打斯诺克，球杆碰撞声和粗野的笑骂声混杂在一起。
这时，台球厅的门被推开，高晋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熨帖的黑西装，与周遭嘈杂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出现让喧闹的台球厅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人都认出了他，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陈耀扬刚打进一个红球，直起腰正准备击打彩球，也看到了高晋。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扯出一个略显夸张的笑容，将球杆递给旁边的小弟，迎了上去。
“哎呀，晋哥！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个小地方来了？”陈耀扬热情地伸出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络。
高晋没有与他握手，开门见山：“卫英雄车房的事，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台球厅。
陈耀扬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他搓了搓手：“晋哥，你看……这卫英雄欠我的钱，道上规矩……”
“钱，我已经替他还了。”高晋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借据，也撕了。”
陈耀扬噎了一下，他没想到高晋动作这么快，而且如此干脆。他眼珠转了转，试图找补：“是是是，钱是清了。不过……我也是看他手艺不错，想请他过去帮帮忙，大家都是求财嘛……”
高晋往前迈了一小步，距离陈耀扬更近了些。他没有做出任何威胁的动作，甚至表情都没变，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陈耀扬和他身后的小弟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我说，到此为止。”高晋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落在台尼上，“卫家的事，现在归我管。明白吗？”
陈耀扬看着高晋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心里一阵发寒。他知道高晋的实力，更清楚高晋背后的楚南现在是什么声势。为了一个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的卫英雄，去硬碰高晋和楚南，绝对是亏本买卖。
他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忙点头：“明白！明白！晋哥你放心，我陈耀扬最讲道理！既然你开口了，卫英雄那边我绝对不再打扰！我保证！”
高晋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直到高晋的身影消失在台球厅门口，压抑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扬哥，就这么算了？”一个小弟不甘心地凑过来。
陈耀扬没好气地瞪了小弟一眼：“不算了还能怎样？你去跟他打？妈的，卫英雄这老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烦躁地挥挥手，重新拿起球杆，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打球的心情。
……
傍晚。
铜锣湾的喧嚣被隔绝在半岛酒店静谧的包房之外。
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窗内是精致的佳肴和氤氲的茶香。
楚南做东，宴请的客人是简奥伟与其兄简耀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南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不再绕圈子。
“简先生，简律师，”他语气平和，“上次区议会选举，简先生运气差了点。接下来的立法局选举，港岛东区有两个席位，我觉得，完全可以争一争。”
简耀东眼睛顿时一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立法议员的含金量，远非区议员可比。
简奥伟微微蹙眉，语气谨慎：“楚先生，立法局选举非同小可，竞争激烈，背后涉及的力量盘根错节。我哥哥他……”
“简先生的能力和资历，我是看好的。”楚南打断他，目光转向简奥伟。
这话说到了简耀东的心坎里，他激动地看向弟弟。
简奥伟疑惑：“港岛东只有两个席位，楚先生手下都不够分，确定分一个给我哥？”
楚南霸气：“不是2席，现在有把握的就有4席，简律师忘了九龙中，我的物业公司半年前就进入了九龙城区和黄大仙区。”
九龙城区和黄大仙区，每日善事刷支持率，支持率早就超过40%。
简奥伟：“楚先生需要我们做什么？”
楚南：“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我只是看重简律师的才能。”
简奥伟从大英回来没多久，还不是大律师，此时听到楚南的话，还有点小感动。
简奥伟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楚南开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几乎是打包票将他哥哥送进立法局。但他深知楚南的背景，与这样的人物绑定，风险与机遇并存。
“楚先生，”良久，简奥伟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这件事关系重大，我需要一些时间，仔细考虑。”
楚南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举杯示意，脸上露出理解的微笑：“当然，应该的。简律师是聪明人，自然要权衡清楚。这杯，敬二位，无论合作与否，都希望未来能有为港岛市民共同做事的机会。”
简耀东有些急切，但在弟弟的眼神示意下，也只能跟着举杯。
接下来，就看这位律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车上。
简耀东再也忍不住开口：“阿伟，刚才为什么不答应？那可是立法议员啊。”
简奥伟：“我知道你想选立法议员，但与楚南的合作，我们必须考虑清楚。”
简耀东：“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不会顾虑他的出身吧，楚南一直在洗白，连区议员都选上，那个社团身份早就是老黄历了。”
简奥伟：“大哥，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只是表面洗白，实际上手里还握有黑道力量。”
“我们要上了他的船，可就下不来了。要慎重！”
简耀东知道弟弟是对的，但他很想当议员啊。
上次区议员遇到百年难遇的楚南，买票都没竞争过。
这次得到楚南的支持，选票有保证。
……
毛向阳坐在铜锣湾租住的小屋内，台灯下铺着信纸，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窗外隐约传来街坊邻居的谈笑声，构成了他笔下报告最生动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