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长,这玉皇庙的密室果然严实,别说鬼子了,就是耗子想钻进去都得费点劲。”王黑风蹲在大雄宝殿的佛像后,用手敲了敲密室的石门,石屑簌簌落在他沾满泥污的手背上。
抗联第一支队的李队长正指挥队员往石缝里塞浸了油的棉布,闻言咧嘴一笑:“王队长放心,这石门是用狼山的青石砌的,里面灌了铁水,别说炸药了,就是用坦克撞都未必能撞开。”他拍了拍石门上的铜锁,“这锁是住持的师父传下来的,钥匙只有两把,住持一把,我一把,丢不了。”
曹兴国站在殿门口,望着山下蜿蜒的栈道遗迹——昨晚炸断的木板还挂在悬崖上,像一串断裂的佛珠。晨曦穿过庙门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硝烟混合的味道。
“听,是马蹄声。”曹兴国侧耳细听,远处的山路上传来熟悉的“嗒嗒”声,节奏急促却不乱,“是严英豪的队伍到了。”
王黑风立刻抓起身边的黑风刀,往门口凑:“我去看看,别是鬼子耍诈,冒充国军弟兄。”
“不用。”曹兴国按住他的肩膀,指着山下扬起的烟尘,“你看那旗帜,是青天白日旗,错不了。”
果然,没过多久,严英豪就带着国军士兵出现在庙门口。他们大多穿着沾满泥污的军装,不少人还缠着绷带,但每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左臂的白布条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曹团长!我们到了!”严英豪大步走进殿内,脸上带着风尘,却难掩笑意,“路上遭遇了日军的三次拦截,好在都甩开了。经藏……都安全运进来了?”
曹兴国点头,侧身让出通往密室的路:“都在里面,李队长刚检查过,万无一失。”
严英豪走到石门前,伸手摸了摸冰凉的石壁,突然对着石门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那是敬给他牺牲的兄长严少杰。国军士兵们也跟着敬礼,大殿里瞬间响起整齐的“咔哒”声,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李队长看得眼睛发热,转身对身边的抗联战士说:“去,把咱们藏的烧酒拿出来,再让炊事班杀两只山鸡,今天咱们好好招待国军和八路军的弟兄!”
“好嘞!”战士们应声而去,庙里顿时热闹起来。有的在劈柴生火,有的在擦拭武器,还有的围在一起,交流着各自的战斗经历。
王黑风拉着国军的一个机枪手,非要比一比谁的枪法准。那机枪手也是个爽快人,当即从背包里掏出个空罐头盒,往远处的树干上一挂:“王队长,五十步外,你用你的刀,我用我的枪,看谁先打中!”
“比就比!”王黑风解下黑风刀,掂量了掂量,突然将刀猛地掷出——黑风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噗”地一声钉在罐头盒上,刀柄还在微微晃动。
“好!”众人齐声喝彩。那机枪手也不含糊,举起步枪瞄准,“砰”的一声,子弹正中刀身,将罐头盒打飞出去。
“平局!平局!”严英豪大笑着走过来,“都是好样的!晚上论功行赏,我那儿还有几瓶茅台,谁赢了归谁!”
曹兴国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暖暖的。他走到庙门口,望着远处连绵的狼山,山尖覆盖着皑皑白雪,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李队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碗热烧酒:“曹团长,尝尝?这是咱们抗联用野果酿的,烈得很。”
曹兴国接过酒碗,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激起一阵暖意:“李队长,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们了。”
“说啥辛苦。”李队长摆摆手,“守护经藏,是咱们中国人的本分。再说了,你们能把经藏送到这儿,才是真本事。我听说,你们为了护经藏,牺牲了不少弟兄?”
曹兴国想起严少杰,想起那些倒在青云寺的战士,沉默着点了点头:“都是好样的,没一个孬种。”
“人民会记住他们的。”李队长望着密室的方向,“等抗战胜利了,我就在这儿立块碑,把所有护经藏的英雄名字都刻上去,让后人永远记着。”
午后,日军的飞机突然出现在狼山上空,轰鸣声震得庙顶的瓦片簌簌作响。众人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国军的重机枪架在庙墙上,八路军的战士则隐蔽在庙后的岩石后,严阵以待。
“狗娘养的,鼻子倒挺灵!”王黑风骂了一句,握紧了黑风刀,“李队长,这庙有防空洞吗?”
“有,在庙后的山洞里,能藏下所有人。”李队长指着庙后的一个隐蔽入口,“但飞机炸不到这儿,狼山的地势复杂,他们不敢低空俯冲,只能瞎扔几颗炸弹。”
果然,飞机在狼山上空盘旋了两圈,胡乱投下几颗炸弹,炸起几股黑烟,就摇摇晃晃地飞走了。显然,他们只是在进行侦察,并没有找到经藏的具体位置。
“虚惊一场。”严英豪松了口气,“但这也提醒咱们,日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很快就会派大部队来搜山。”
曹兴国点头:“我和李队长商量过了,等你们休整两天,就带着主力撤回原防地——你们在这里目标太大,容易暴露玉皇庙的位置。抗联的弟兄熟悉地形,留下来打游击最合适。”
严英豪沉吟片刻:“也好。但我得留下一个连,协助抗联防守。这些弟兄都是家兄的旧部,想替家兄多守几天经藏。”
“求之不得。”李队长高兴道,“有国军弟兄帮忙,咱们的底气更足了!”
傍晚时分,炊事班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炖山鸡、烤野兔,还有一锅香喷喷的糙米饭。众人围坐在庙院里,就着月光和火把,吃得热火朝天。
王黑风端着酒碗,走到国军士兵中间,非要跟他们拼酒。一个国军老兵笑着说:“王队长,你们八路军的酒是烈,但咱们国军的茅台也不差,敢不敢试试?”
“有啥不敢!”王黑风抢过老兵手里的茅台,拧开盖子就灌了一大口,辣得直咧嘴,“好酒!比咱们的野果酒带劲!”
严英豪和曹兴国坐在一旁,看着这融洽的场景,相视而笑。严英豪举起酒碗:“曹团长,我敬你一杯。家兄常说,八路军是真正为老百姓打仗的队伍,以前我还不信,这次并肩作战,才算真正见识了。”
曹兴国与他碰了碰碗:“严团长过奖了。都是中国人,守的都是中国的土地,不分彼此。”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少杰团长的牺牲,我们都很痛心。但他的精神,会一直激励我们。”
严英豪的眼圈红了,他仰头喝干碗中的酒,将碗重重放在地上:“家兄没白死。等把鬼子赶出去,我要在青云寺给他立块最大的碑,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护国宝死的英雄!”
“会有那么一天的。”曹兴国望着天上的满月,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一种安宁的力量,“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青云寺,给少杰团长敬酒。”
深夜,庙院里的喧闹渐渐平息,战士们大多已经睡去,只有哨兵还在警惕地巡逻。曹兴国和严英豪坐在篝火旁,看着跳跃的火苗,聊着各自的经历。
“曹团长,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严英豪拨了拨篝火,火星溅起老高。
“我带兵去延寿县,县城日军还在,那边的战斗还没结束。”曹兴国望着火光,“日军在那儿囤积了不少兵力,咱们得想办法牵制他们,不能让他们把精力都放在狼山。”
严英豪点头:“我也回延寿县。家兄的部队还在那儿,我得回去主持大局。要是狼山这边有啥动静,你随时发电报,我立刻带人来支援。”
“好。”曹兴国伸出手,“一言为定。”
严英豪握住他的手,两双在战火中磨砺过的手紧紧相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第二天清晨,国军和八路军的队伍准备出发。抗联的战士们站在庙门口送行,李队长握着曹兴国和严英豪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小心,日军肯定在山外设了埋伏。”
“放心吧。”曹兴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会绕路走,保证把鬼子甩开。”
王黑风抱着李队长的肩膀,把黑风刀解下来递给他:“这刀你先拿着,等下次见面,我再拿回来。要是有鬼子敢来,就用它劈了他们!”
李队长接过刀,郑重地点头:“保管好!等你们凯旋,我用它给你们切庆功肉!”
队伍渐渐远去,消失在狼山的晨雾中。李队长站在庙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黑风刀,突然对身边的战士说:“把那碗茅台拿来,我要敬敬那些牺牲的英雄。”
战士们默默地看着他将酒洒在地上,酒液渗入泥土,仿佛在滋养着这片被鲜血浸染过的土地。
远处的山路上,曹兴国回头望了一眼玉皇庙,它像一颗镶嵌在狼山深处的明珠,安静而坚定。他对身边的严英豪说:“你看,只要咱们心齐,就没有守不住的土地,没有护不住的国宝。”
严英豪重重点头,勒住马缰,对着玉皇庙的方向敬了个礼:“家兄,你看,我们做到了。”
风穿过山谷,带着远处的枪声和近处的马蹄声,像一首未完的战歌。曹兴国挥了挥手,队伍加快了脚步,朝着战火纷飞的前方走去——那里,还有更多的战斗在等着他们,还有更多的土地需要守护。
王黑风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刀鞘撞击着马鞍,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回头对众人喊道:“弟兄们,加把劲!前面就是延寿县了,咱们去给鬼子再送份‘大礼’!”
“好嘞!”众人的呐喊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自由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