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哲的手指在布满水渍的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幽光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头顶上方，天兵巡逻艇低沉的轰鸣声如同悬在颈侧的利刃，每一次掠过都让龙宫残破的水晶穹顶簌簌作响。
“还有多久？”哪吒压低声音问道，火尖枪攥在手中，枪尖的灵焰被刻意压制到最低，如同暗夜中一点即将熄灭的炭火。他们躲藏在泾河龙宫废弃的偏殿里，周围是倾倒的玉柱和破碎的贝雕，只有陆明哲临时搭建的笔记本和那台经过仙法改装的信号放大器还在顽强工作。
“他们在用某种广域扫描术法，覆盖整个河床。”陆明哲头也不抬，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是他唯一能理解的“天书”，“我在尝试伪造一个能量逸散信号，把他们引向下游。但需要时间绕过他们的神识认证协议……这玩意比绕过南天门防火墙还麻烦。”
司禄星君在一旁，正用一枚玉尺小心翼翼地将一颗即将耗尽的灵石内的残存灵力，导入一个更小的备用阵盘。他听闻此言，微微颔首：“天兵巡逻队的识灵阵法，源自上古，对非仙力波动极为敏感。你的方法虽奇，但根基迥异，恐难骗过。”
“正因为根基迥异，才有机会。”陆明哲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大学时蹭过的网络安全课，“他们找的是‘仙力波动’，那我就给他们一个……‘系统噪音’。”他修改了几个参数，将放大器输出的信号伪装成河底地脉常见的背景灵力扰动，并夹杂了大量无意义的乱码信息。“就像在雷达上伪装成一团鸟群或者下雨。”
巡逻艇的轰鸣声果然渐渐远去，朝着下游方向搜索。偏殿内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
一直沉默不语的泾河龙王，此刻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长长舒了口气。这位昔日掌管一方水脉的龙王，如今袍服陈旧，龙角黯淡，眼中满是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多谢几位上仙……不，恩公，出手相助。若非几位，老夫这最后的栖身之所，怕也要被拆了去填充那劳什子的‘灵脉熔炉’了。”
“灵脉熔炉？”陆明哲捕捉到这个新词。
龙王苦笑，引着几人来到偏殿深处一面巨大的壁画前。壁画描绘的是昔日泾河水系灵脉纵横、水族繁盛的景象，但现在壁画本身也斑驳脱落。“天庭需巨量灵力维持，而自然灵脉复苏缓慢。于是便有仙官提议，将那些已枯竭或次要的灵脉节点，连同其依附的洞天福地，直接投入熔炉，强行萃取最后一丝灵蕴，以供凌霄殿、瑶池等紧要之处。我这泾河龙宫，灵脉早在百年前就已近乎干涸，故而……也上了那清单。”
陆明哲感到一阵寒意。这无异于杀鸡取卵，饮鸩止渴。
“但龙宫的核心禁制还未完全失效，”龙王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尤其是藏着历代水文勘验记录的‘藏渊阁’。那里的防御阵法是祖龙所留，与残余地脉相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阵法密钥失传已久，强行开启，恐引发不可测之后果。”
陆明哲走到藏渊阁那扇铭刻着无数游龙符文的巨大石门前。石门紧闭，毫无缝隙，强大的能量波动隐而不发。他尝试用手机扫描，反馈的结果是“多重混沌加密协议，核心验证逻辑缺失”。
“典型的黑箱系统。”陆明哲喃喃自语。他绕着石门走了一圈，仔细观察那些符文的走向和能量流动的细微痕迹。“找不到钥匙，又不让砸门……也许可以试试‘钓鱼’。”
他转向龙王：“前辈，藏渊阁平时需要维护吗？比如，有没有什么定期检查、能量补充的接口？”
龙王一愣，思索片刻：“有！殿后有一处‘蕴灵井’，乃是引地脉之气温养阁内典籍，防止其灵性消散的通道，平日由巡海夜叉负责添加灵石。”
在龙王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一口被杂草掩盖的古井。井口狭小，深不见底，但能感受到微弱的灵气流动。陆明哲将一根特制的探针接入信号放大器，缓缓垂入井中。
“我在向里面发送一组重复的、无害的验证请求信号，”陆明哲解释道，“频率不断变化，模仿正常的维护检测。如果这阵法有基本的自动应答机制，或许能诱使它暴露一部分内部逻辑结构。”
起初毫无反应。就在哪吒快要失去耐心时，探针传回的数据流出现了一个极短暂的规则波动——一个重复了三次的特定能量序列。
“抓住了！”陆明哲立刻锁定这个序列，将其作为“握手协议”的基础，开始构建更复杂的模拟信号。他将龙王的龙气特征（一丝微弱的血脉感应）、水文记录的关键词（从龙王描述中提取）以及一个通用的“紧急访问”指令编码进去。
他将构建好的“数据包”发送出去。
蕴灵井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藏渊阁的石门上，几条游龙符文依次亮起微光，如同被唤醒。石门并未洞开，但旁边光滑的石壁上，却悄然浮现出一幅由光影构成、不断变化的复杂水系脉络图。
“这是……”龙王激动起来，“是泾河水系灵脉的实时流向图！虽然只是副镜映照，但藏渊阁的防护认可了你们的访问权限，开放了部分非核心数据！”
脉络图上清晰显示，泾河主体灵脉早已黯淡近乎断绝，但在几条细微的支脉上，却异常地闪烁着不稳定的光点，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汲取。
“果然有人在偷吸本就微薄的残余地脉！”哪吒怒道。
司禄星君仔细审视脉络图，指尖划过几个异常光点的位置，脸色凝重：“这汲取手法……并非天庭正统。倒像是……魔族‘蚀灵化功’的变种？但他们早已在上次仙魔大战后销声匿迹。”
就在这时，陆明哲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源自【三界互助系统】、但发送者被高度加密的信息： “泾河节点异常数据已记录。灵脉窃取嫌疑指向‘黑匠坊’。谨慎调查，勿打草惊蛇。——观测者甲辰七”
几乎同时，藏渊阁的光影脉络图剧烈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石门恢复冰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显然是短暂的授权时间已到，或者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
龙王看着恢复原状的藏渊阁，神情复杂，既有失落，也有新的希望。他对着陆明哲深深一揖：“陆监察使，无论能否保住龙宫，阁下今日之恩，泾河一脉永志不忘。若有所需，老夫愿效绵薄之力。”
陆明哲扶起龙王，心中却沉甸甸的。天兵的威胁暂时解除，却牵扯出更深的迷雾：灵脉熔炉的残酷、神秘的“黑匠坊”、疑似魔族的手法，还有那个神秘的“观测者甲辰七”……他们似乎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
他抬头望向龙宫之外昏暗的河水，那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窥视着这片灵力枯竭的天地，以及他们这几个试图做点什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