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行也走了过来。
他看着周炽草稿纸上那些天书般的推导，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轻轻推了推眼镜。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脸色煞白的张跃。
“那么，能产生这种极端数据模式的物理模型参数……”
“其边界条件的设置，就非常……值得深究了。”
张跃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天刚蒙蒙亮。
李泽川的行动快如闪电。
他直接联系了安全部门的熟人。
在张跃的导师通过海关前一刻，将其“请”到了旁边的休息室。
进行，必要的情况了解。
与此同时。
研究院的保密会议室内。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跃坐在椅子上，头几乎埋进胸口。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苏想、陈知行、周炽坐在他对面。
李泽川靠在门边，眼神如鹰隼。
“张跃。”
苏想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着我的眼睛。”
“你导师突然受邀参加那个研讨会。”
“和你模型参数里，那个被刻意调整到临界状态的边界条件。”
“有没有关系？”
张跃猛地抬头，脸上毫无血色。
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说话！”
周炽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中烧。
他好不容易找到问题根源，却发现可能是内鬼作祟！
这比技术失败更让他愤怒。
“我……我不知道……”
张跃的声音带着哭腔。
“导师只是……只是问我项目进展……”
“说……说如果能有一些突出的困难案例……可以在研讨会上交流……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没想到？”
陈知行冷冷开口，他调出代码修改记录，指着那个参数被调整的时间点。
“这个修改，发生在你与导师通话之后。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常规的测试备注。”
“你告诉我们，这是没想到？”
铁证如山！
张跃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捂着脸，痛哭失声。
“我错了……苏博士……我错了……导师说……只是制造一点技术挫折……延缓一下进度……”
“能让我们的研究……在国际上更受关注……”
“我没想背叛……我没想……”
愚蠢！
被利用的愚蠢！
为了虚无缥缈的国际关注，差点毁掉国之重器的研发进程！
苏想看着他，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悲哀和冰冷。
她站起身。
“带他下去，按保密条例处理。”
李泽川一挥手，两名安保人员无声地走进来，将瘫软的张跃带离。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短暂的沉默后。
周炽狠狠啐了一口。
“妈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陈知行揉了揉眉心。
“清除隐患是第一步。”
“关键是尽快修复问题，追上进度。”
李泽川走到苏想身边。
低声说：
“他导师那边，会处理干净。这类学术交流的渗透，以后会加强防范。”
苏想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话。
目光投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内鬼清除了。
技术难题找到了方向。
但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
也更加坚硬。
她转过身。
看向身边这三个与她并肩作战的男人。
周炽的赤诚与天赋。
陈知行的沉稳与智慧。
李泽川的缜密与守护。
还有窗外，那片需要他们用技术和生命去守护的土地。
“问题找到了。”
她开口，声音不大，“接下来，让星图，真正亮起来。”
腊月二十八，北京城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年味渐浓。
【星图】研究院却依旧灯火通明。
键盘敲击声。
仪器运行的低嗡。
取代了外面的鞭炮声。
苏想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盯着屏幕上复杂的流体力学方程。
【东风-001】的倒计时不断逼近，苏想留在研究所的时长也越来越长。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苏念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
穿着白色的羽绒服。
围巾上落着未化的雪花。
笑容温柔。
“姐？”
苏想有些意外，连忙起身。
“快过年了。”
苏念走进来。
将还冒着热气的保温桶放在桌上。
“妈炖了你最爱喝的排骨汤，非让我送来。”
她打量着妹妹，眼底藏着心疼。
“又瘦了。”
苏想笑了笑。
没接话。
打开保温桶。
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却带着一丝陌生的距离感。
“爸妈……都接到北京了。”
苏念轻声说。“在我那边住着，挺好的。”
她顿了顿，看向苏想。
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今年除夕……”
“回家吃个年夜饭吧？”
“妈念叨好几次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只有汤勺碰到桶壁的轻响。
回家？
那个曾经承载了她所有童年渴望，却也给了她最多忽视和委屈的地方。
父母被接来北京。
她知道……
是姐姐和苏想商量后安排好的。
让他们晚年无忧，但也仅此而已！
那个家。
早已不是她的归处。
她现在有【星图】。
有并肩作战的伙伴。
有需要守护的国家。
那个小家。
她希望他们安好。
但不必再加入。
她抬起头。
迎上姐姐期盼的目光。
声音很轻。
却坚定。
“姐。”
“代我向爸妈问好。”
“我这边……项目到了关键期。”
“走不开。”
苏念眼中的光。
黯了一下。
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
但亲耳听到。
还是忍不住失落。
她了解妹妹的倔强。
也懂得她心中的芥蒂。
“工作再忙……”
“也要记得吃饭。”
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替苏想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注意身体。”
送走姐姐。
苏想站在窗边。
看着楼下苏念撑着伞。
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幕中。
心里有点发堵。
但并不后悔。
陈知行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算法优化报告。
“苏想？”
他轻声唤道。
苏想转过身。
脸上已恢复平静。
“没事。”
她接过报告。
“我们继续。”
除夕夜。
雪下得更大了。
研究院食堂准备了简单的年夜饭。
饺子，几个小炒。
算是过节。
周炽吃得心不在焉。
不停看表。
“我妈刚来电话。”
他嘟囔着。
“催了我八遍了。”
他看向苏想。
“想想，真不回去看看？”
苏想夹起一个饺子。
慢慢吃着。
“嗯。”
李泽川晃着茶杯，嗤笑一声。
“回去干嘛？”
“听七大姑八大姨问你赚多少钱？找对象没？”
他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不如在这儿清净！”
陈知行安静地吃着饭。
偶尔抬眼看看苏想。
他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不多问。
只是默默将她爱吃的菜往前推了推。
就在这时。
研究院大门外的警卫室打来内线电话。
语气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