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黑暗虚空中漂浮了许久。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破碎的光影和断续的低语在意识边缘回荡。那是“星辉共振”强行抽取能量和精神力带来的创伤，也是跨越星海干预法则所承受的反噬。
他“看”到了“观察者”文明在时间长河中留下的更多模糊印记——星辰的诞生与寂灭，文明的辉煌与废墟，还有那隐藏在宇宙背景辐射深处、令人不安的窃窃私语。他也感受到了“星核”在超负荷运转后的黯淡与自我修复时散发的微弱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坚定的意识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星火，逐渐驱散了浑噩。
“……旭……”
“……指挥官……”
熟悉的呼唤，带着焦急与关切，由远及近，最终将他从深沉的意识之海中拉回现实。
陈旭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胸膛剧烈起伏，缓缓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玉衡子和康索利主教写满担忧的面容。他们二人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眼神中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正躺在遗迹穹顶大厅的地面上，身下垫着柔软的应急保温毯。
“陈道友，你终于醒了！”玉衡子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
“感谢上帝，您已昏迷三日。”康索利主教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语气充满庆幸。
“三……日？”陈旭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他尝试运转体内星元，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从识海和经脉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内视之下，金丹光芒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原本奔腾的星元之力如今如同干涸的溪流，运转滞涩。神识更是受损严重，感知范围缩小到了不足百米。
代价，比他预想的还要沉重。
“地球……情况如何？”陈旭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大捷！”玉衡子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在李舰长和我等抵达后，配合您那跨越星海的援手，来犯之敌已被尽数歼灭，仅寥寥数艘残舰逃脱！太阳系防线安然无恙，地球无忧！”
听到这个消息，陈旭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付出如此代价，能换来地球平安，值得。
“只是……”康索利主教语气转为凝重，看向大厅四周，“陈先生，您强行催动遗迹节点，透支了其储备能量，对节点本身，乃至对整个‘蔚蓝界’的生态，都造成了一些……影响。”
陈旭在玉衡子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原本光芒流转、充满生机的立体光结构，此刻变得极其黯淡，旋转缓慢近乎停滞，表面的光丝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地面那巨大的螺旋图案，超过三分之二的晶体已经碎裂，化为齑粉，剩余的也光泽全无。整个大厅弥漫着一股能量枯竭的死寂感。
“节点能量储备已跌破维持基本运行的临界点，”康索利主教解释道，“它自动进入了最低功耗的休眠状态，大部分功能已无法调用。我们与它的深层连接也被切断了。”
陈旭心中一沉。这意味着，短时间内，他无法再借助节点的力量进行修炼、研究，更别提探寻星门之谜了。
“还有‘蔚蓝界’本身，”玉衡子补充道，指向遗迹入口的方向，“自那日之后，整个星球的生命能量场变得极不稳定。外围的紫色菌林出现了大面积的枯萎和异变，一些原本温和的生物变得极具攻击性，甚至发生了多起小规模的能量风暴。塔隆商会的勘探活动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陈旭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是他预料之中的后果。强行抽取一个星球级能量节点的本源，必然会引起整个生态系统的连锁反应。“蔚蓝界”就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被他强行过载，现在进入了紊乱状态。
“星耀商会和‘虚空之影’那边有什么动静？”陈旭问道，这是他另一个担忧。
“星耀商会依旧沉默，但塔隆商会的情报显示，他们似乎在加紧与‘虚空之影’的接触。”玉衡子回答道，“至于‘虚空之影’，依旧神秘，没有直接动作。但我们推测，他们很可能已经知晓了遗迹节点的现状。”
节点虚弱，正是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陈旭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外敌虽暂退，内忧却更加深重。
“李舰长他们呢？”
“李舰长已稳定太阳系局势，正在组织力量修复防线，研究俘获的敌方舰船残骸，希望能找到关于这支未知舰队的线索。他让我们转告您，地球无恙，请您安心在此养伤。”
陈旭心中稍安。李振邦处理得很好。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再次摔倒。玉衡子和康索利主教连忙扶住他。
“陈道友，你伤势极重，本源受损，切不可再妄动力量，需静心调养。”玉衡子严肃告诫。
“是的，陈先生，遗迹之事可暂缓。当务之急，是让你恢复过来。”康索利主教也劝道。
陈旭看着眼前黯淡的节点，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星元和刺痛的识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两人说得对。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在我恢复之前，遗迹的防卫和‘蔚蓝界’的监控，就拜托二位了。另外，尝试与塔隆商会及其他友好势力保持沟通，我们需要了解外界的动向。”
“分内之事。”两人齐声应道。
在玉衡子和康索利主教的护送下，陈旭离开了能量近乎枯竭的穹顶大厅，回到了地面基地的医疗室。他需要时间，需要资源，来修复这沉重的伤势。
躺在医疗舱内，感受着温和的营养液和修复波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陈旭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赌赢了，守住了家园，但也暴露了底牌，付出了惨重代价，并让潜在的敌人看到了可乘之机。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他相信，只要根基建在，希望犹存。
待他伤愈归来，必将以更强大的姿态，面对一切挑战。
（第一百零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