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宁儿和蝰蛇在病房中心力交瘁地守候,远在天幕的幕宏渊,却陷入了异样的沉寂。
天幕总部深处,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层层空间,落在遥远的罗马军区医院。
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原本属于苏宁儿视觉神经连接的信号波段,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算法修复和强行连接后,再次变得稳定。
屏幕被分割成几个视角,其中最主要的画面,微微晃动,带着人眼自然的移动和聚焦特征,那正是通过苏宁儿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幕宏渊的监视视角:
屏幕画面晃动,转向最里侧病床。
言廷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证明着生命的延续。
画面拉近,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的脸和干涸的嘴唇。
接着,一只属于女性的、略显苍白的手进入视野,拿起旁边的湿棉签,小心翼翼地湿润着言廷的唇瓣。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无声的哀伤和坚持。
(幕宏渊眼神微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无谓的同情。”)
画面转动,看向中间的空床(那是苏宁儿的床位),然后移向靠门的床位。
蝰蛇正坐在床边,他仅存的那只手紧握成拳,不时烦躁地松开又握紧。他的一条腿无意识地快速抖动着,显示出内心的极度焦虑。
他几次抬头看向病房门口,似乎在期盼着有医生突然出现,带来IcU的消息。
(幕宏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画面开始移动,显然是苏宁儿正忍着伤痛,再次走向IcU的方向。
透过她的眼睛,幕宏渊也“看到”了那面厚厚的隔离玻璃。
玻璃后,墓碑的身影依旧被各种仪器包围,但似乎有护士正在调整他手臂上输液的管路。
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依旧不稳定,但至少,它还在跳动。
(幕宏渊的目光在墓碑身上停留最久,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审视,也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承认的忌惮。他看到那微弱的生命迹象,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哼:“不愧是我的儿子,命真硬。”)
苏宁儿的视线转向身边的蝰蛇。蝰蛇嘴唇翕动。
通过苏宁儿的听觉(信号同样被捕捉,但略有杂音),幕宏渊能断断续续地听到:
蝰蛇:“……队长……一定会……撑过去……”
苏宁儿(声音低沉,带着沙哑):“我知道……他只是……需要时间……”
接着,苏宁儿抬起手,轻轻按在玻璃上,仿佛想透过这冰冷的阻隔传递力量。这个动作持续了很长时间。
(幕宏渊看着苏宁儿那担忧、心痛又坚定的侧脸,眼神骤然变得冰冷的嘲讽。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控制室内回响:“工具……竟然对持有者产生了感情?真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画面回到病房,已是深夜。
灯光调暗,只有仪器屏幕发出幽微的光。
苏宁儿似乎无法入睡,她坐在床上,目光时而看向言廷,时而空洞地望着墙壁。
她的内心活动无法被直接窥视,但那紧蹙的眉头和偶尔无声滑落的泪珠,已经说明了一切。
蝰蛇也没睡,他靠在床头,独臂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忽然低声说:“等队长醒了……我们得把幕前辈找回来。”
苏宁儿的视线转向他,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幕宏渊听到“幕前辈”三个字,脸上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被更深的冷漠覆盖。“找回来?哼,痴心妄想。”)
幕宏渊的盘算:通过这双“眼睛”,幕宏渊获得了宝贵的情报。
苏宁儿靠在床头,明明疲惫至极,却毫无睡意。她怔怔地望着对面洁白的墙壁,试图放空纷乱的思绪。
然而越是疲惫,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如同细微的电流,开始在她视觉神经的末梢窜动。
起初只是模糊的感觉,她眯着眼睛观察周围,察觉到自己的“视野”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即使眯着眼睛也看得更清楚,而是……范围感扩大,变得诡异。
一个激灵,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她猛地意识到这是什么。
“黎明觉醒”!监控被再次激活了!
是幕宏渊!他修复了天幕的系统,或者至少修复了与她连接的那部分!他正在通过她的眼睛,监视着这里的一切!
苏宁儿的心脏骤然紧缩,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外表的平静,只是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她不动声色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眼帘合上的刹那,那种视野被强行拓展、带着监控感的异样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属于她自己的黑暗。
果然如此!
她依旧闭着眼,仿佛只是因为疲惫而小憩,但嘴唇却轻微地翕动,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传向隔壁床的蝰蛇:
“蝰蛇……别动,也别表现出异常。听我说。”
蝰蛇本就警醒,听到这压抑的声音,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他没有转头,只是同样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幕宏渊……他在通过我的‘黎明觉醒’视觉……监控我们。”苏宁儿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确定。
蝰蛇倒吸一口凉气,独臂瞬间握紧。他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所有的担忧、交谈、乃至表情,都可能正实时呈现在敌人眼前!
“那怎么办?”蝰蛇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带着焦急。
如果不能看东西,对伤员来说极其不便,但被监控更是致命的风险!
苏宁儿依旧没有睁开眼,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冷静:“只要蒙上眼,阻断视觉信号……他就无法再监控。”
这是最直接,也是目前唯一有效的方法。
蝰蛇立刻明白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忍着断臂和身上的伤痛,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
他记得护士站或者旁边的处置室里应该有备用的医用眼罩。尽量自然地、装作要去洗手间的样子,扶着墙壁慢慢挪出病房。
几分钟后,蝰蛇返回,手里多了一个柔软的黑色医用眼罩。
他走到苏宁儿床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眼罩递到她手中。
苏宁儿接过,没有丝毫迟疑,抬手,利落地将眼罩戴好,彻底隔绝了所有光线,也隔绝了那双窥视的眼睛。
天幕总部。
幕宏渊面前的全息屏幕上,原本清晰传输的、来自苏宁儿的实时画面,在蝰蛇起身时微微晃动(苏宁儿听到动静,下意识“看”向门口),随后,画面定格在蝰蛇递出眼罩的那只手上。
紧接着,屏幕猛地一黑!
所有信号,彻底中断。
幕宏渊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的操控台上,代表苏宁儿视觉连接的信号波段,从活跃的绿色峰值,瞬间跌为零,变成一条绝望的直线。
短暂的死寂后,幕宏渊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带着被识破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或者说,对棘手猎物的评估):
“狐狸……果然是狐狸。被她发现了。”
他的计划再次受挫。
这双安插在对方内部的“眼睛”,才刚刚睁开没多久,就被如此果断地“弄瞎”了。
病房内,陷入一片黑暗的苏宁儿,虽然失去了视觉,但内心却稍稍安定了一些。
至少,他们夺回了一点点的隐私和主动权。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与幕宏渊的较量,还远未结束。
但此刻,在这片主动选择的黑暗中,她反而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接下来,他们需要在这种“失明”的状态下,韬光养晦。继续他们的等待和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