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应声而开。
走进来的,是以太医院院使张谦为首的一众御医,个个背着药箱,鱼贯而入,足有七八人之多。
这群人一进来,也不多话,直接将还处于懵圈状态的皇帝沈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策:“……”
他看着这群忽然冒出来的白胡子老头,又看了看站在圈外,一脸“臣妾都是为您好”的林见微,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
这是个圈套。
一个他自投罗网的圈套。
【皇帝好感度-5,备注:这个女人有毒!】
“皇后娘娘。”为首的张院使对着林见微躬身行礼,随即转向沈策,脸上是掩不住的凝重,“皇上,臣等听闻您龙体欠安,心急如焚,特来为皇上会诊!”
沈策气得发笑:“谁说朕龙体欠安?朕好得很!”
张院使立刻摇头,一脸不赞同:“皇上,此言差矣。您看您,面色虽有红光,却浮于表面,乃是虚火上炎之兆。方才进殿时,步履虽快,气息却短,此乃中气不足之象。”
旁边一个御医立刻接话:“张院使所言极是!皇上,请恕臣大胆,您方才说话,声调虽高,底气却虚浮,分明是肾水亏耗,不能上济于心火!”
另一个御医已经搭上了沈策的手腕,闭目凝神片刻,猛地睁眼。
“哎呀!皇上脉象弦数,左尺尤甚!此乃是肝肾阴亏,相火妄动之大症啊!”
“对对对,还伴有心脾两虚,精气不固!”
“长此以往,莫说开枝散叶,只怕连日常的政务,都会感到力不从心啊!”
一群御医围着沈策,七嘴八舌,各种他听不懂但一听就问题很大的名词,不断地往他身上砸。
他的头越来越痛。
他想发火,可这群老头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了您好”。
他想拂袖而去,可他要是走了,岂不就坐实了自己“心虚”?
“够了!”
沈策终于忍无可忍,低喝一声。
御医们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对一个讳疾忌医的病人的担忧和痛心。
林见微适时地走上前来,挥了挥手,让御医们退开些许。
她柔声对沈策说:“皇上,您别动气。气大伤肝,您本就肝火旺盛……”
沈策的目光钉在她身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皇后,你到底想做什么?”
“臣妾不想做什么,臣妾只想皇上龙体康健,福泽万年。”
林见微的回答滴水不漏,她转向张院使,“张院使,既然皇上身体亏耗如此严重,可有良方?”
张院使像是就等着这句话,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卷早已写好的黄麻纸,双手呈上。
“回皇后娘娘,臣等经过一夜的殚精虑竭,参照百部医典,终于为皇上拟定了一套固本培元,大补精气的方子,名曰‘十全九龙至尊汤’!”
“此方需以天山雪莲为君,辅以千年老参,深海明珠,鹿茸虎骨等十八味主药,再配七十二味辅药,文火熬制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沈策听着那些药名,脑子已经开始发懵。
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沈策猛地站起身,语气生硬地打断了张院使的介绍。
他看也不看林见微,径直朝殿外走去。
那脚步,带着几分仓惶。
这哪里是问罪,这分明是渡劫。
看着沈策背影僵硬,几乎是夺路而逃的模样,林见微脸上的那份“担忧”才收敛起来。
【皇帝好感度-10,备注:这个女人是魔鬼!!!】
系统026的播报,带着幸灾乐祸。
凤仪宫的宫人们看着这一幕,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眼睁睁看着气势汹汹的皇上,进来时如龙卷风,出去时却灰溜溜的,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再看向自家娘娘,那眼神,已经从过去的畏惧,变成了此刻深深的敬畏。
“传本宫懿旨。”
林见微对着皇帝远去的方向,正色开口,清越的嗓音传遍了整个宫殿。
“皇上勤于政务,更要保重龙体。从今往后,养心殿的膳食,交由太医院全权督办,所有菜品须以‘固本培元’为第一要务。”
“另外,每日三碗大补汤,必须看着皇上喝完。”
“早,中,晚,一顿都不能少!”
“谁要是怠慢了,就是对江山社稷不负责!”
听雪躬身领命,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是,娘娘。”
这一日,皇帝问罪凤仪宫,却被皇后带着一众御医“关怀”到败走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后宫。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那份荒唐的排班表,怕是撤不掉了。
连皇上都败下阵来,谁还敢有异议?
原本准备去凤仪宫理论的娴妃,在翊坤宫听完了全程的汇报后,许久没有说话。
她看着镜中那个盛装的自己,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笑。
她以为这是一场硬仗,没想到皇后兵不血刃,就解决了最大的阻力。
【娴妃好感度+5,备注:这皇后……好像有点东西?】
当晚,华灯初上。
承乾殿的夜晚,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死寂。
翊坤宫的娴妃,怀着一种混杂了忐忑,好奇,警惕与微妙敬佩的复杂心情,走进了皇帝的寝宫,承乾殿。
迎接她的,不是一个带着期待的君王。
而是一个面色铁青,正对着桌上一碗黑乎乎,冒着诡异热气的汤药,陷入沉思的“工作伙伴”。
娴妃端坐在榻边,一身明艳的绛红色宫装,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刺目。
她原以为今夜会是一场风暴,要么是皇帝对皇后的怒火迁怒于她,要么是她作为皇后新规下的第一个“牺牲品”,要受尽屈辱。
可她来了之后,皇帝沈策一句话都没说。
他就那么坐在桌边,盯着那碗据说是皇后懿旨、太医院出品的“十全九龙至尊汤”,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他不动,娴妃也不敢动。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承恩侍寝,这本是后宫女子最私密也最重要的一件事,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情愫与权力博弈。
可现在,它感觉像是一场漫长而无聊的值夜。
她和皇帝,就像两个被强行安排在一起当值的守卫,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想搭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