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宾客围成一圈,赞美声此起彼伏。
“哎哟,这挺翘的小鼻子,这小嘴巴,跟周总小时候一模一样!”
“眼睛可真漂亮,这双眼皮的褶皱,一看就是遗传了千雪的美貌!”
“瞧瞧这头发!又黑又密,以后绝对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帅小伙!”
刘婉茹和白秋爽听得心花怒放,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眼角的笑纹却深得藏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干练西装套裙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容貌与慕容千雪有几分相似,但周身的气质却锋利得多,像是打磨光滑的冰。
是慕容千雪的堂姐,白疏桐。
“小姨,姨夫。”白疏桐笑着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那份凌厉才稍稍柔和了一瞬,“宝宝真可爱。”
作为顶级活动策划公司的创始人,她今天也是特意从百忙中抽身赶来。
白秋爽笑呵呵地应道:“就你嘴甜。”
白疏桐的目光却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一种审视作品的职业本能让她微微蹙了下眉。
“宝宝这么讨人喜欢,周岁宴可得好好策划一下。”她话锋一转,看向了慕容德,“二叔,你们有想法了吗?”
她端起一杯香槟,轻轻晃了晃。
“说句实话,今天的满月宴还是简单了些。周岁宴必须更有主题性,要能完全体现出咱们周家和慕容家的品味才行。”
这话一出,原本满脸红光的慕容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场满月宴,从酒店到布置,从菜单到酒水,全是他亲力亲为,耗费了无数心血。他自认办得风光体面,到了这个侄女嘴里,竟只换来一句“简单了些”?
白疏桐显然没注意到二叔的脸色变化,职业病一上来,便有了指点江山的架势。
“二叔,不是我挑剔。您看这主色调,香槟金配大红色,太正了,反而显得有些扎眼,拍出来的照片容易显土气。”
她每说一句,周围就有几个宾客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慕容德的脸色沉了一分。
“还有这花艺,”白疏桐继续说,
“玫瑰配百合,寓意很好,但造型太传统了,跟整体风格不搭。最关键的是灯光,顶上这水晶灯太亮了,毫无层次感,把人脸上的油光照得一清二楚,一点氛围都没有。”
“白小姐说得是,我刚才就觉得这灯晃得眼晕。”旁边有人小声附和。
慕容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白疏桐摇了摇头,做了最后的总结:
“菜品也是,山珍海味是足够了,但格调不够。现在不流行单纯的堆砌,而是讲究精致和体验。这么好的场地条件,可惜了。”
一句“可惜了”,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慕容德的心上。
他引以为傲的呕心之作,在专业人士眼中,竟成了审美堪忧的负面案例。
周遭那些窃窃私语的议论,此刻也变得格外刺耳。
胸口像堵了一团烧红的炭,那股火气无处发泄,最终只化为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失落。
他默默放下酒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身朝着宴会厅外的露台走去。
那高大的背影,在璀璨的灯光下,竟透出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单。
这一幕,精准地落入了不远处的刘婉茹眼中。
她将怀里的宝宝交给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月嫂,走到丈夫周陈青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
“你去看看亲家。”她压低声音,眼神示意了一下露台的方向,
“疏桐那孩子,说话没个遮拦。亲家为了这场宴会忙了一个多月,心里肯定不好受。”
周陈青握了握妻子的手,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点了点头,随即迈步向露台走去。
晚风微凉,带着一丝雨后的潮气。
周陈青走到露台,果然看见慕容德独自一人倚在栏杆前。
他指尖夹着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紧锁的眉头泄露了主人的心事。
“一个人躲这儿抽什么闷烟?”周陈青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也望向远处的城市夜景。
慕容德侧头看了他一眼,重重吐出一口烟雾,声音里满是自嘲。
“呵,费力不讨好。”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周陈青却立刻懂了。
“还在想疏桐那丫头的话?”
慕容德没做声,只是又猛吸了一口烟,算是默认。
“我就是想给孩子们,给我大外孙,办得风风光光的,让所有人都高看一眼。”
他声音闷闷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结果……搞了半天,倒成了个笑话。”
叱咤商场半生的男人,此刻的语气里,竟是掩不住的委屈。
周陈青笑了。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不紧不慢地摸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群,递到慕容德面前。
群名很俗气,叫“周氏家族永远一家亲”。
慕容德困惑地接过来,屏幕上正疯狂地刷着消息。
全是周家那些堂表兄弟和远房亲戚,在群里直播今天的满月宴。
七大姑:“我的天!快看陈青他亲家给办的这满月酒!这排场!太气派了!”
八大姨:「截图」「截图」“瞧瞧这酒店,这大龙虾!老慕是真把儿女放心上了,看着就喜庆!”
周家三叔公:“@周陈青,你这亲家可太够意思了!这才是办喜事的样子!等我孙子满月,就照着这个标准来!”
下面是一长串的“+1”和各种羡慕的大拇指表情包。
字里行间,没有一个字提到“格调”和“品味”,却充满了最朴实、最真诚的羡慕和赞叹。
那股子热闹劲儿,隔着屏幕都能扑面而来。
慕容德看着看着,眼眶竟有些发烫。
他把手机还给周陈青,脸上那股郁结之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好意思的赧然。
“嗨,这帮老家伙,就爱看个热闹。”
他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却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周陈青收回手机,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你看,咱们这种人办喜事,图的是什么?”
“不就是图个热闹,图个亲朋好友看着高兴,图个让家里人脸上有光吗?”
“那些小年轻嘴里的格调、品味,说到底,是办给外人看的。”
“咱们啊,是办给自家人看的。”
周陈青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他们的懂,和我们的懂,不是一回事。”
一句话,瞬间将慕容德心里的那点疙瘩彻底熨平了。
他掐灭了烟头,积郁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伸手一把揽住周陈青的肩膀。
“说得对!走,喝酒去!今天我高兴,不醉不归!”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男人,此刻却像两个偷喝了蜜糖的孩子,肩膀撞着肩膀,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