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渊上空的硝烟散尽,胜利的钟声却未能在苏明婳的心中敲响。
主峰广场上,清玄师太那番轻描淡写的宣告,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她身上。李玄“幡然悔悟”,以死殉道;赵三贪生怕死,畏罪潜逃。一切都被定性,一切都被安抚,一切……都与她这个内门首席大弟子无关。
她成了最大的功臣,被师尊当众擢升,风光无限。
可苏明婳知道,这风光之下,是何等的耻辱。
回到她那清幽雅致的“映雪宫”,关上殿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恭维与祝贺,苏明婳脸上的笑容瞬间冰消瓦解。她挥手斥退了侍女,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周身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失败!
她布局数年,安插了李玄这个关键棋子,眼看就要将幽冥殿的阴谋连根拔起,将那件传说中的“血祭之源”据为己有,甚至……借此机会,窥探到宗门更深层的秘密。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李玄,这个她最为倚重的棋子,不仅暴露了,还在最后关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丙字院杂役给解决掉了!连她想亲自审问,挖掘更多线索的机会都没有!
而那个负责传递情报的赵三,更是愚蠢地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脱,带着重要的线索,跑去了南疆!
“丙末三七……”苏明婳贝齿轻咬,绝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罕见的、被冒犯的怒火。
一个杂役!
一个平日里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的废物,竟然成了搅动整个棋局的关键先生?这简直是对她智商与尊严的双重践踏!
她不相信巧合。
她开始在脑海中,将所有线索重新梳理一遍。
昨夜,赵三从密道逃脱。那条密道,直通山脚下的乱葬岗。而在乱葬岗,他遭遇了谁?或者说,是谁在等着他?云昭。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再也挥之不去。
她记得昨夜,当李玄落网,影仓皇撤退之时,那个叫云昭的少女,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乱葬岗。当时她只当那是个巧合,一个不知死活的杂役,恰好路过。
但现在想来,一切是那么的刻意。
她是如何知道赵三会从哪里逃走?又是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精准地截杀他?
还有,清玄师太昨夜探查云昭时,发现了她身上那股与噬魂渊共鸣的、奇特的涅盘之火气息。这件事,苏明婳是知道的。师尊将她“封存”起来,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一个能引动噬魂渊魔气,一个能悄无声息地截杀宗门内鬼,一个能让师尊都亲自出手探查……这样的人物,会是愚钝的杂役吗?
绝不可能!
苏明婳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疑心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疯狂滋生,将她的心紧紧缠绕。
“来人。”她冷声唤道。
门外侍女连忙进来:“师姐,有何吩咐?”
“去,把丙字院的胖婶带来。我有事问她。”苏明婳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是。”
很快,胖婶被带到了映雪宫。当她看到面色冰冷的苏明婳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跪倒在地。
“苏……苏师侄……您……您找我?”胖婶的声音都在发颤。
“丙末三七,”苏明婳开门见山,目光如炬,直视着胖婶,“昨夜,她人在哪里?”
“丙……丙末?”胖婶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哦,你说那个小丫头啊。昨儿晚上,她……她好像一直都在屋里没出来。今早我去看她,她还躺在床上,跟……跟死了似的……”
苏明婳的眉头微微蹙起。
“死了似的?”她追问,“你可看清了?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她有没有在半夜离开过院子?”
胖婶努力回想了一下,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昨儿晚上后山那么乱,我们丙字院这边都吓得不敢出门。她那间屋,一直都没动静。我今早去喊她,敲了半天门,她才……才自己起来的。精神头看着不太好,跟生了场大病一样。”
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或者说,是一个被精心伪装过的假象。
苏明婳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个云昭,不仅能悄无声息地杀人,还能悄无声息地伪造自己的行踪。
“退下吧。”苏明婳挥了挥手,示意胖婶离开。
胖婶如蒙大赦,躬着身子,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殿内再次只剩下苏明婳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风和日丽的景象,心中却是一片冰寒。
线索又断了。
李玄死了,问不出任何东西。赵三跑了,找不到任何踪迹。而那个最大的嫌疑人云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蛰伏了起来,甚至因为师尊的“保护”,过得比以前更好了。
她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明明感觉她就在手中,却偏偏抓不住任何实质的证据。
“好,很好……”苏明婳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倒要看看,你这泥鳅,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她知道,她不能轻举妄动。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去动一个被师尊亲自“封存”的人,无疑是在触师尊的逆鳞。
但她更知道,这个隐患,必须被拔除。
从今天起,丙末三七,将成为她重点“关照”的对象。
一场来自宗门内部、更加隐秘、更加危险的调查,无声地拉开了序幕。苏明婳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她要让这个藏得最深的棋子,自己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