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
周辰重复着这两个字,却没带半点笑意。那双原本还算平静的眸子,瞬间翻涌起令人窒息的暗潮。
屋内的空气变得稀薄。
赵清璇本能地向后缩去,脊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床栏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那不是臣子对君上的敬畏,不是百姓对皇权的顺从,甚至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那是一种审视。
一种猎人审视落网猎物,屠夫审视待宰羔羊的眼神。
羞耻感混合着恐惧,在她胸腔里剧烈碰撞,最终化作一股名为“尊严”的虚火,直冲天灵盖。她是长乐公主,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大乾最尊贵的金枝玉叶!这二十年来,从未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她,更没有人敢用这种轻蔑的语气提及“皇室”二字。
“放肆!”
她猛地直起腰,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尽管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她依旧昂起了下巴,试图用那层名为“身份”的薄纸,去抵挡眼前这个男人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周辰!你是个什么东西!”
声音尖锐,刺破了屋内紧绷的氛围。
“本宫乃龙体凤躯,金尊玉贵!若是放在京城,你这种乡野刁民,连跪在路边仰视本宫车驾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本宫落难,给你几分颜色,你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指着周辰的鼻子,手指因为极度的激动而痉挛。
“男女授受不亲是礼教大防!君臣尊卑是天地至理!你若敢借治病之名,行那亵渎之事,便是谋逆!是要诛九族的!”
“刁民……”
周辰咀嚼着这个词,眼底最后一点温度彻底消失。
他没有暴怒,没有嘶吼,甚至没有立刻反驳。
他只是站了起来。
一步。
两步。
他走得很慢,靴底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赵清璇的心跳节点上,逼得她呼吸停滞。
赵清璇想要后退,可身后已是墙壁。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遮住了烛光,将她整个人吞噬在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
“龙体凤躯?”
周辰一只手撑在床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赵清璇,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毫不留情地剐着她那层名为“自尊”的皮肉。
“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浑身是血,像条死狗一样躺在泥坑里。那时候你的龙体在哪?你的凤躯又在哪?”
赵清璇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颤抖着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若不是我这个‘刁民’把你背回来,若不是我用你眼里的‘巫术’替你缝合伤口。你现在是什么?”
周辰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散乱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语气却毒辣至极。
“你是一具尸体。一具在荒野里发臭、生蛆,被野狗分食的烂肉!那时候,谁会在乎你是公主还是乞丐?谁会管你是不是金枝玉叶?”
“住口……你住口!”赵清璇捂住耳朵,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这些话太残忍了,直接撕开了她一直以来刻意回避的、最鲜血淋漓的现实。
“诛九族?”
周辰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里的嘲讽让赵清璇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你的九族,现在还剩下几个?”
“你的父皇被囚禁,你的兄长被屠杀,你的侄儿被摔死在宫墙之下!现在整个大乾,想要你命的人,正是你口口声声维护的‘皇室’!正是你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好大哥!”
“只有我!”
周辰猛地俯身,脸庞逼近到离她只有毫厘之距。
“只有我这个‘刁民’,在所有人都想杀你的时候,救了你的命!在所有人都把你当瘟神的时候,给了你一个容身之地!”
“现在,你跟我谈尊严?谈礼教?谈皇权?”
“赵清璇,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这口气是我续的!在我面前摆公主的架子,你——配吗?”
轰的一声。
赵清璇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那是她维持了十六年的骄傲,是她赖以生存的信念,是她在这个乱世中最后一点可怜的伪装。
此刻,全被这个男人,用最粗暴、最无情的方式,踩得粉碎。
她呆呆地看着周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
她想恨他,想杀了他。
可在那股铺天盖地、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面前,她发现自己竟然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恐惧。
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绝对强者的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
“怎么?不说话了?”
周辰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要的不是一次口头上的胜利,他要的是彻底的征服,是从灵魂深处的重塑。
他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探出,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啊!”赵清璇发出一声惊呼,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向前一扯,整个人几乎撞进周辰的怀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失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灼热的体温,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酒气和强烈阳刚之气的味道。这味道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让她头晕目眩。
“看着我!”
周辰低吼一声,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
“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大乾律法,没有什么皇室礼教。”
他的目光如炬,直刺她的心底。
“在这里,我是唯一的王。”
“你的规矩,我说了算。你的尊严,我说了算。甚至你能不能喘气,都是我说了算!”
“我要救你,阎王爷也带不走。我要睡你,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听懂了吗?!”
这番话,狂妄,霸道,离经叛道到了极点。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说出来,赵清璇都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可从周辰嘴里说出来,配合着他此刻那仿佛能碾碎一切的气势,竟然让她产生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想要臣服的错觉。
她看着这个如神似魔的男人。
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她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草莽英雄,而是一个早就超脱了世俗规则,只信奉实力和自我的枭雄。
在他的世界里,公主的头衔,确实一文不值。
“……懂……懂了。”
这两个字,从她颤抖的嘴唇中吐出,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随着这句话出口,她身体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所有的傲慢,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长乐公主。
她只是一个被追杀得走投无路,被眼前这个男人从地狱里拉回来,又被他死死捏在手心里的,弱女子。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和一种被彻底剥离了保护壳后的脆弱。
周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顺从和畏惧。
他知道,火候到了。
这座皇家的堡垒,已经被他从内部攻破。
他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也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指。
但他并没有后退,依旧保持着那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既然懂了,那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那份冷酷的底色却丝毫未减。
“淤血郁结心脉,再不疏通,你会死。”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给你。”
“第一,你自己脱,乖乖躺好,让我治病。”
“第二,我帮你脱,但那时候,就不止是治病这么简单了。”
周辰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她领口处微微起伏的曲线,唇角扬起一抹充满邪气的弧度。
“我的耐心有限。”
“三息之内,给我答案。”
“脱,还是不脱?”